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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予生機
骨髓捐贈相見歡
《慈濟33周年慶.系列活動》
  (本文出自慈濟月刊 390 期)

◎撰文/李委煌

音樂輕奏,年來的期盼終揭開面紗,捐受髓雙方相擁而泣;
是初見後的歡喜催化,是觸景傷情的哀悽、悸動,更多的卻是悲欣交集……


五月的第二個星期日是母親節,今年的這一天──五月九日,也剛好是慈濟「骨髓捐贈相見歡」活動的日子。

為了這天,一位已往生受髓者的父母特地從台北開車趕來花蓮,可是等了四年,捐髓者今年還是沒有出現……

丁先生本打算請太太與女兒代表出席向捐髓者致意,但擔心太太控制不住情緒,索性跟著上飛機一起到花蓮,結果上台致詞時卻比太太更激動……
當看到捐髓者李秀玲竟如此瘦削,他們更加心疼了。李秀玲捐髓時體重不到四十公斤,連捐血的資格都沒有。

「雖和孩子只有十六年的緣分,但他卻以自己的生命教育了我。」學佛二十多年的丁先生表示,他從哀慟中想通了何謂「慈悲喜捨」:「能對一個完全不相識的人布施骨髓,這不就是人間菩薩嗎?」

「生命只有一次,我卻幸運地擁有三次!」受髓者游國芳攜家帶眷由大陸深圳趕來,只為了向捐髓者白文錦當面道謝:救了一個人,也等於救了他一家人!

七年前曾伴隨父親走過抗癌的歷程,江月滿深切了解病人的需要與親屬的傷痛。她說,「只要捐髓者有需要,我隨時可以再捐!」

江月滿從捐髓者行列中緩緩走出,懷裏抱著一隻小熊玩偶,是準備要送給那位體內已流著她血液的王堂駿小弟弟。王小弟弟的父親正在國外出差,所以委託慈濟人轉交一封信給她──

江小姐您好:

我是堂駿的父親,雖然我們素不相識,但在我最絕望的時候,您願意捐贈骨髓給堂駿,我夫妻倆藉此信向您致上最高敬意,也十二萬分感謝您,讓我兒有重生的機會。

我兒於民國八十六年五月八日接受您的骨髓時,醫師已向我表明這種移植是和生命作賭注。如果順利的話,還有許多後續的問題,如排斥、血球的穩定性、定期追蹤檢查等。目前小孩每月仍要回台大醫院追蹤檢查,身體狀況還算平穩,他活動力很強也很調皮,請江小姐勿牽掛。

我兒骨髓移植已兩年了,這兩年當中也曾發生過種種狀況,醫院進進出出,終究是平安度過難關。身為家長的,總是希望孩子身體能夠早日康復,像正常小孩一樣去上學、遊玩。

今年的檢查,醫師告訴我們堂駿的白血球功能比一般小孩差,所以盡量不要外出以避免不必要的感染,所以堂駿像是溫室裏的花朵,我們得時時刻刻保護、照顧他。

五月五日公司將派我到大陸出差,五月十二日才回來,恰巧遇上五月九日相見歡的日子,所以無法當面感謝您,實在對您感到抱歉,只好以這封感謝信來表達我的心意。



心想事成 事事如意

答謝人 王堂駿之父 敬上
一九九九年五月四日


現場簡短播映了王小弟弟的居家畫面。見著可愛的他,江月滿忍不住落淚表示:「我相信只要是健康的人,都可以捐髓救人!」

今年三十二歲的江月滿說,她剛滿十八歲時,最興奮的事就是可以捐血,當時她還是個高中生。「那時捐血就像現在捐髓般,不是很普遍。」十多年前的保守環境,江月滿「捨」血的觀念反顯得前衛。

民國八十二年八月二十八日,江月滿從媒體得知國內將舉辦首次的大型捐髓驗血活動,隔日一早,她騎機車從桃園縣新屋鄉一路駛往台大醫院,挽袖響應志願捐髓活動。

三年多後,一通來自慈濟的配對成功電話,再度喚起她當年的一片善心。
「我只有一個要求,就是不要告訴我的家人!」

江月滿不知捐髓前還有諸如抽血複驗、體檢、備血等繁複的過程,她似乎得隨時待命、等候通知;這些瑣事還好都可編理由請假,但最後三天的住院抽髓,她只好和同在工廠裏工作的姊姊坦言,並希望能為她保密,別讓母親擔心。

「說也奇怪,在確定捐髓之後,騎車時,竟開始留意起自己了;即使天熱,我也穿著外套,深怕萬一著了涼,就無法順利捐髓了!」一股微妙的生命連結湧上了江月滿的心頭。

民國八十六年五月七日,江月滿住進台大醫院,並首度與慈濟骨髓捐贈關懷小組的志工會面,她坦言當時很怕他們介紹慈濟、向她募款。

隔日進行抽髓手術。或許是受髓者才七個月大,讓她只捐出約三百西西的骨髓液;也或許是她經常性的捐血,新陳代謝功能良好。兩個小時後江月滿醒來,絲毫不覺痠疼。

住院期間,來自慈濟志工的關懷不斷──花、水果、補品……「就當在醫院裏度了三天兩夜的假期」。為此,江月滿對慈濟有了不同的看法,甚至主動想多了解慈濟。

捐髓後一個月,她決定加入慈濟會員,每月固定捐款,並且安排了一趟花蓮慈濟之行。「爸,我們來到花蓮了!」江月滿從懷裏掏出七年前因胰臟癌過世父親的照片,輕輕地在心頭喚著……

江月滿的父親生前就一直想去花蓮走走,這個想法隨著父親往生後懸在她心頭多年,藉此意料外的一分「髓緣」,江月滿不但認識了慈濟,也圓滿了一樁心願。

「雖不能說我三十歲後的人生是慈濟給的,但若非這次捐髓的因緣,我不可能認識慈濟,並在生命中產生重大影響…」江月滿說。

七年前曾伴隨父親走過抗癌的歷程,江月滿深切了解病人的需要與親屬的傷痛,當知曉王小弟弟目前免疫系統仍弱時,她毫不猶豫地說:「只要他還有需要,我隨時都可以再捐髓給他!」她說,捐髓若可以救人,豈能拒絕呢?

雖說骨髓移植已經完成,
但對王家來說,卻仍有一段漫長路要走……
光是一隻誤闖的蚊子,就足以驚動全家人!


民國八十六年五月八日,江月滿的骨髓被抽取出後,立即植入當時只有七個月大的小嬰孩王堂駿體內。在醫護人員與雙親細心的看護下,王小弟弟在五月二十七日離開了無菌室,七月十五日出院返家。

從事車床業務工作的王爸爸儘管年輕卻很細心,王堂駿出院後的病情狀況,他都一一詳載在記事本裏。「出院一個月後,王堂駿因高血壓引起腦病變再度入院,目前每個月都得返回台大醫院檢驗血球……」本子上洋洋灑灑的登載,似乎也記錄著王家一路走來的艱辛。

「在他出院後一年期間,我們全家人整天都戴著口罩,惟恐他抵抗力弱而受到病菌感染。」雖說骨髓移植已經完成,但對王家來說,卻仍有一段漫長路要走……光是一隻誤闖的蚊子,就足以驚動全家人!

決定讓王堂駿接受非親屬骨髓移植,並非不了解它的風險性,王爸爸說,王堂駿的出世,是緣於他哥哥因同一疾病往生……為了醫治大兒子的病,夫婦倆暫時放下工作,由台南遠赴台北租屋。當時一週約十萬元的醫療費,令他們兩袖清風。

哥哥五歲往生後,夫婦倆決定再生個孩子;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王堂駿出生後,醫師從他皮膚異常白皙的徵兆,詳細檢查確定了他亦罹患了先天性免疫不全的疾病。出生的喜悅為醫師殘酷的宣判所擊潰,夫婦倆當場淚灑。

於是,當醫師提到「骨髓移植」時,夫婦倆慎重地考慮,並四處拜訪醫師、蒐集資料;然而全家三人包括姊姊在內,經檢驗並無一人的HLA(人類白血球抗原)與王堂駿相符。

他們於是透過醫院向慈濟骨髓資料庫提出申請。相當幸運地,申請當天就找到髓型相合者,而捐髓者的全力配合,更使過程愈加順利。「王堂駿目前的血型,已從原本的A型轉變成同捐髓者的O型了……」

看著眉毛由淡轉濃,並不時活碰亂跳的王堂駿,王爸爸說,歷經兩個兒子先後生病,他的人生觀也有了很大的改變。「能平安、健康就是福氣!」對常出差在外的王爸爸來說,當他打電話回家,能聽到王堂駿喊聲「爸爸」,他便放心、滿足了。


一場「見證大愛」的盛會

◎撰文/李委煌

三重區慈濟委員王靜慧,剛從花蓮趕回台北,制服尚未褪去,又馬不停蹄地與慈濟骨髓捐贈關懷小組總幹事陳乃裕會面,驅車前往捐髓者林先生家中,希望能說服他參加今年的骨髓捐贈相見歡活動。

質樸的林先生個性較內向,除了不習慣在公開場合露臉外,他總覺得為善不欲人知,「不必出席了啦!」

陳乃裕說,這位林先生只要一年不願出席,那位受髓者(已往生)的家屬便年年來電表示:「任何時候他要去,一定要通知我們呀!今年見不到,我們可以再等明年……我們想當面感謝他,無論他是否救活了我的孩子。」

像 這樣每年「相見歡」活動的邀約,從民國八十四年開始,今年已是第五度舉辦,慈濟志工一直有分難以言詮的使命感──為了捐、受髓者或家屬的一分心願,為了啟 發更多人捐髓救人的愛心。即使受髓者已往生,也希望家屬明白「他是帶著滿滿的愛離去的,因為大家都已付出了最大的努力。」

「直到目前為止,我都還沒讓家人知道。」「住院抽髓的那三天,我告訴媽媽要和朋友出去玩。」「待病人進入無菌室時我才告訴家人,讓家人了解此時除了我,無人可救他了!」……部分捐髓者因家人對捐髓不了解,怕他們擔心,往往未敢告知家人。為了這分「不敢告知家人」的糾結,也
讓慈濟關懷小組的志工在聯繫上備極辛勞。

今年的「骨髓捐贈相見歡」活動,共邀請到十九對捐受髓者及眷屬參加。舉辦相見歡活動的意義,除了讓受髓者或其家屬一了感恩的心願,也讓捐髓者更加肯定「髓緣救人,無損己身」;更重要的是,帶動更多人一起響應捐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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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布施》

莫非是成吉思汗西征的緣故

(本文出自慈濟月刊 393 期)

◎撰文/李政道(慈濟骨髓捐贈資料中心暨免疫基因實驗室主任)

台灣再度捐髓國外,然而,這位祖籍安徽的台灣女孩,
捐贈的對象竟然不是華人,而是義大利、希臘混血的金髮藍眼男孩!


「鈴…鈴…」

Lucia  Garbarino 小姐從義大利國家骨髓捐贈中心打電話來,急切的洋涇濱英語,流露出焦急與不安。

原來,一位患有急性骨髓性白血病的義大利、希臘混血男孩,在世界最大的歐洲及美國骨髓庫都找不到基因相合的捐髓者,因此想到東方人最大的骨髓庫──慈濟骨髓捐贈資料中心尋求配對,試試運氣。

父親是義大利人、母親是希臘人的金髮藍眼男孩,怎麼會有典型的華人抗原?

初見這位病患的 HLA Typing(人類白血球抗原型):「 A2402,A3303;B4001, B5801;DR1501,DR1501」,頓時錯愕不已!

「 DR1501,DR1501 」是華人與希臘人常見的「純合子( Homozygous )」(註1),但是「A3303,B5801」是華人特有的「聯鎖不平衡」HLA 抗原(註2) 。 一位父親是義大利人、母親是希臘人的金髮藍眼男孩,怎麼會有典型的華人抗原?

會不會是義大利負責檢驗的實驗室弄錯了?經過慈濟免疫基因實驗室求證,檢驗結果是準確的。

慈濟骨髓庫中,與這位患者初步配對相合的志願捐髓者有三位,將資料傳真至義大利後,患者的主治醫師立即請求複查捐髓者血樣,三位捐髓者都欣然答應。

複查結果,只有桃園縣梁小姐的亞型細分完全和病患相符,因此決定請梁小姐捐贈骨髓,給予病患重生的機會。

八月三日傍晚,梁小姐由妹妹及桃園區的慈濟委員陪同住進慈濟醫院,準備隔日接受取髓手術。梁小姐身材高挑、皮膚白皙,她那輪廓明顯、清秀可人的臉龐讓我印象深刻,尤其堅定不移、輕鬆自在的神情更令我驚訝不已,因為經驗告訴我,捐髓者於手術前一天,通常或多或少會有些緊張。

從人類遺傳學角度來看,能配對上的捐髓者與病患,應是有跡可尋的同血緣親屬。

八月五日,梁家姊妹由我和關懷小組的慈濟委員陪同到精舍見證嚴上人,上人知道病患有希臘血統,就對梁小姐說:「妳看起來好像希臘人!」

這一語點醒了我,梁小姐果然長得很像希臘古典美女,這真是不可思議的好因緣!人類的基因表現型是由父母各提供一條染色體遺傳而來的,因此能配對上的捐髓者與病患,從人類遺傳學和歷史角度來看,應該是有跡可尋的同血緣親屬。

梁小姐祖籍安徽,據中國歷史資料顯示,帶兵打仗的將軍多數出自安徽省,她的祖先也許是七百多年前跟隨成吉思汗西征歐洲的一員大將,帶回當地美女到中國定居;而那位病患的祖先也可能是當年西征歐洲的中國勇士,與當地女子所生下的後代。

要不然,距離如此遙遠的不同國度、不同種族,兩個人的遺傳標誌怎會那麼湊巧完全相同?現在又因這分「髓緣」,兩人的「親緣」再次緊緊牽繫。

要找到相同抗原的捐髓者,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到自己所屬的族群中去找。

人類白血球抗原除了一般普遍型的抗原之外,各族群表現出來的抗原特異性與頻率都有極大差異,所以要找到相同抗原的捐髓者,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到自己所屬的族群中去找,成功的可能性比較高。

記得十五年前我在美國,有位印地安酋長打電話到紅十字總會免疫基因實驗室,問我下午在不在?他說有急事一定得見我,電話中沒說明原因。

當天下午,一位披著散亂長髮、滿臉汗水、氣喘吁吁、高壯魁碩的中年男子,疾步跨入我的辦公室,他那大而有力的雙手緊緊拉著我,嗚咽地說:「Dr. Lee,請您救救我女兒!」

原來他的七歲女兒得了白血病,當時美國骨髓捐贈中心(NMDP)還沒成立,他四處求醫,總是被告知:「你女兒的抗原組合太特殊了,我們沒辦法幫忙。」後來有位資深醫師告訴他,可以去找 Dr. Lee試試運氣。

我看過小女孩的HLA Typing,思索片刻後說:「你趕快回去發動族人舉辦驗血活動,把血樣寄來我的實驗室,我們幫你免費檢驗,很有可能找到合適的捐髓者來救你女兒」。

很快地,一百七十四個血樣寄來了,因為印地安人有近親通婚的習俗,輕而易舉就找出兩名完全相合的捐髓者,小女孩順利接受骨髓移植,獲得重生。從此,酋長在每年聖誕節都會寄女兒照片、感恩卡和許多糖果到實驗室來。

還有一個案例,是住在美國馬里蘭州一位二十歲的猶太女孩,也得了白血病,她父母在美國各地發起許多場驗血活動,募得十多萬份血樣送到我們實驗室作檢驗,仍然找不到合適的捐髓者。

因為她帶有猶太人特有的抗原,我建議他們回到原屬族群地──以色列,舉辦驗血活動,才有希望找到抗原相符的捐髓者。可惜當時以色列人的捐髓風氣尚未打開,參加人數不多,找不到配對相符者,兩年後,患者便與世長辭了。

護送骨髓返回義大利的Maria小姐說,「我已深深領悟何謂『四海一家親』!」

辭別上人,漫步在精舍小徑上,放眼望去,青山翠綠,池水清淺,心中不禁泛起昨日Maria小姐帶著骨髓返回義大利前留下的一席話──

「 Dr.  Lee , 今天我已深深領悟到何謂『四海一家親』,我護送這筒裝滿慈濟人濃情深愛的救命骨髓,即將趕返義大利救治那位幸福的有緣人,請您務必代我向證嚴法師和捐髓者致上最崇高的謝意──臺灣是美麗的寶島,慈濟人是慈善的天使!」

一例又一例真實的感人義行,證明「骨髓捐贈」是無私的奉獻,為世人搭起一座愛的橋梁,為世間寫下真善美的篇章,也跨越時空印證了佛陀所說「頭目髓腦悉施於人」的慈悲情懷。

註1:純合子(Homozygous)──父母雙方遺傳給孩子同樣的抗原。
註2:「聯鎖不平衡」HLA  抗原──分別屬於兩個不同位點(Locus)的抗原,遺傳給下一代時,總是一起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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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布施》

九二一跨海髓緣

(本文出自慈濟月刊 395 期)

◎撰文/李政道(慈濟骨髓捐贈中心暨免疫基因實驗室主任)

儘管大地震擾亂了一切,為了保障病人的生命,我向Okamoto醫師保證:不管是用火車、飛機,甚至直昇機,我都會想辦法把前來取髓的醫師和捐贈者的骨髓,安全送抵中正機場,及時飛往日本……

九月二十一日凌晨,從睡夢中被震醒過來,驚魂未定,心裏直惦記著今天安排好要送給日本Nagano Red Cross醫院的抽髓作業,能否順利進行。

【九二一.地震後六小時】

原定七點半的抽髓,為了確定中正機場班機正常起飛,延至七點五十分才開始;醫護人員在幾次不小的餘震中,臨危不亂合力完成抽髓作業。

顧不得撒了滿地的書和小擺飾,天未亮,我便急速趕往醫院。剛踏進辦公室,電話鈴聲響個不停,又是日本 Keio醫學院 Okamoto醫師要求延期到明天再抽髓(自地震後他已數次來電),理由是萬一中正機場關閉、飛機停飛,送髓受阻反而會危及病患的生命。

我 再三向 Okamoto醫師說明不能變更的原因,因為病患已進行「殲滅治療」,正在無菌室等待輸髓,人命關天,緩一刻送髓,病患生命便多一分危險。因此,我堅持一 切仍照計畫行事,並保證不管是用火車、飛機或甚至直昇機,我們都會想辦法把他派來取髓的Watanabe醫師和骨髓,安全地從花蓮送達中正機場。

我請他通知仍住在旅館的Watanabe醫師,依原計畫搭乘下午三點多的班機護髓回日本。為預防隨時有狀況出現,也為她訂好下一班五點的班機。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說服 Okamoto醫師照原計畫進行。放下話筒,即刻撥電話到中正機場和花蓮機場,確定飛機起降作業一切如常,才化解了大家的疑慮。原定七點半的抽髓,等確定中正機場正常起飛,延至七點五十分才開始,醫護人員在幾次不小的餘震中,臨危不亂合力完成抽髓。

「 Dr.   Lee ,七點三級的強震剛過,我竟能如期拿到這袋珍貴的骨髓,您們處變不驚、勇於負責的精神,令我由衷的敬佩。」滿臉笑容的Watanabe醫師,臨走時激動地 對我說:「請代向捐髓者、證嚴法師及辛勤的工作人員,致上日本人民最高的敬意,並向災胞們表達我誠摯的慰問,祝福他們早日重整家園,恢復往日的幸福。」

【九二二.餘震大搖晃】

突然手術台一陣大搖晃,推車上的手術包唏哩嘩啦掉了滿地,五級餘震搖得很嚇人,醫護人員仍堅守崗位,邊搖邊抽,完成任務。

回到辦公室,桌上放了好幾張從中國大陸各地傳真來的留言條,不一會兒工夫,浙江大學醫學院附屬第一醫院血液科黃主任來電話關心災情,並婉轉地關懷明天的抽髓作業。

他說話口氣故作鎮定輕鬆,但仍可嗅出他內心的壓力是何等沈重──已經做過「殲滅治療」的病患,毫無免疫能力,經不起一點感染,如果骨髓不能如期送到,病患性命就堪虞了。

我告訴黃主任,慈濟醫院作業照常,剛剛才送走日本的取髓醫師。他如釋重負地說:「太好啦!您們的敬業精神太令人欽佩了,發生這麼大的災變,竟然還能照原計畫抽髓,湖南的錢小弟真是福大命大!」

將捐髓給錢小弟的是二十三歲的趙先生。他家住澎湖,是一位虔誠的基督教徒,體格健壯、剛退伍,為了捐髓而暫緩就業。

趙媽媽很高興兒子被配對上,還告訴他:「這是千載難逢的機緣。兒子呀!請為錢小弟禱告,願主能早日成全你們共結這分『髓緣』,挽救他寶貴的生命。」

下 午,到花蓮機場接趙先生的師兄來電回報:沒接到人。明天早上就要抽髓,這還得了!想起趙先生為提供病患更優質的骨髓而改變自己的起居作息,每天喝葡萄汁、 補充營養、鍛鍊身體,甚至為了省錢婉拒澎湖慈濟人陪他來花蓮……種種用心的舉動,使我堅信他不會臨陣脫逃,況且他也完全了解臨時反悔將對病患造成何種嚴重 後果。

近六點鐘,我正禱念著「阿彌陀佛」,趙先生從花蓮機場來電,氣喘吁吁地一再道歉說,原班機因地震取消,只好改搭其他班機。聞言,我鬆了一口氣,資料中心的工作人員也飛速趕到機場接他,結束了一場有驚無險的小插曲。

九月二十二日一早,如常進行抽髓。正當醫師聚精會神、用力抽拉著針筒,突然手術台一陣大搖晃,推車上的手術包唏哩嘩啦掉了滿地,五級餘震搖得很嚇人,醫護人員在間歇性的幾次餘震中,堅守崗位,邊搖邊抽,抽抽停停地完成任務。

九點多,我提著骨髓液再次踏上兩岸三地漫長的送髓之途。輾轉香港到達上海,已是晚上九點,浙醫一院、省血液中心的接髓朋友蜂擁而上,有的獻花、慰問,有的替我拿行李,我被人潮團團圍住,大家都對這例由震災區送來的救命骨髓讚歎不已。

我們一行人很快分乘兩輛車,鳴著警報器往浙醫一院奔馳。和我同車的浙江日報、錢江晚報記者,興致勃勃地詢問強震中抽髓、送髓的驚險過程,以及關於地震災情、捐髓者的感受和反應,她們要連夜發稿把台灣同胞的這分感人壯舉,刊載在報上讓大家知道。

「台灣遭逢大災變,救災都忙不過來了,在這麼危難的情況下,您們還不忘遠方的病患,這分血濃於水的摰愛,我們永生難忘。」

晚上十一點,走進血液科病房,人們的掌聲及慰問聲劃破了寂靜的夜空,也溫暖了我的心。

「李博士辛苦您了,台灣遭逢大災變,救災都忙不過來了,在這麼危難的情況下,您們還不忘遠方的病患,台灣同胞這分血濃於水的摰愛,我們永生難忘。」鄭院長緊緊握住我的手,紅著眼眶說。

他遞了一封慰問災胞、感恩慈濟,以及關懷骨髓捐贈者近況的信交給我。我向在場的人闡釋「大愛無國界」的慈濟精神、「無緣大慈、同體大悲」的佛陀精神;還告訴大家,慈濟不僅是送髓,更重要的是要把「愛」帶到每個角落。

話剛說完,一群骨髓移植成功的家屬,扶著滿臉淚水的錢小弟父母到我面前來,由於得知台灣地震災情慘重,他們都很擔心捐髓者的安危,所以除了道感謝,也請我轉交慰問信給捐髓者。

後記

午夜回到賓館,心中掛念著身材嬌弱、血紅素偏低的江太太,在昨日捐髓給日本病患後恢復情況如何?

江 太太是一位家庭主婦,平日熱心公益,能寫一手好字,先生在大學教書,家境小康。九二一大地震當天早上抽髓,健檢結果一切正常,只是血紅素較低,但醫師認為 不影響捐髓;她是十八歲日本青年唯一配對上的人,為了要救人,她在等待捐髓期間每天注意養生,這次我們也趁她住院捐髓之便,安排她多住兩天好好做個身體檢 查。

第二天起個大早,打電話回慈濟醫院,護士告訴我江太太情況很好,貼心的女兒陪伴著她,心情愉快,傷口也不痠痛了。

回到花蓮聽說江太太還發心捐出二十萬元給慈濟賑濟地震災民,我去電關懷她時,她謙虛地說,「雖然自己並不富有,但比起災民和病患那是好太多了,我只是盡自己的一點小力量,算不了什麼。」

證嚴上人說:「能付出愛心就是福。」江太太擁有滿心的愛,我想她真是世上最有福的人。


浙醫一院的關懷與感恩

台灣慈濟骨髓捐贈中心:

驚悉台灣發生七點三級強烈地震,造成人民生命財產重大損失,我們深表震驚和遺憾,並十分希望能為台灣地震災民盡一片愛心,提供我們力所能及的任何形式援助,並透過貴中心向骨髓捐贈者表示最深切的關心和慰問。

在 貴中心的支持下,我們醫院已成功地開展七例非親緣關係異基因骨髓移植術,貴中心提供的志願捐贈者骨髓,已挽救了許多身患絕症病人的生命,這種大愛精神為癌 症患者點燃起生的希望。我們和受惠於貴中心的骨髓移植病人及家屬,都十分關心慈濟基金會、慈濟骨髓捐贈中心和骨髓捐贈者近況,祈望大家平安,並順利克服這 次突然降臨的巨大災難。

在地震發生後的第二天,貴中心又為我們醫院再次提供非親緣關係志願者骨髓,並由李政道主任親自送髓,這是貴中心和骨髓捐贈者克服地震後重重困難的又一次愛的壯舉;謹向貴中心的全體工作人員和骨髓捐贈者,致以崇高的敬意和感謝。

浙江大學醫學院附屬第一醫院
一九九九年九月二十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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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周年慶特別報導》

一場愛的盛筵

(本文出自慈濟月刊 402 期)

【骨髓相見歡】

◎撰文/李委煌


楊益璋帶著太太、孩子與父母二老,清晨五點從台北驅車出發。他們很早就來到花蓮靜思堂「相見歡」會場的簽到處,成了第一位報到的受髓者。

捐髓給他的應慧法師,更早在前一晚就來到花蓮了,帶著俗家老母親與小姪女,先到靜思精舍掛單。

楊益璋攜著全家老小一塊兒上台等著會見不知名的捐髓者。當應慧法師從後台出現時,只見楊益璋直盯著法師的臉,不發一語地率先撲倒在地,隨後楊家人也跟著全部跪了下去;在場觀禮的人們深受這突來之景所撼,紛紛紅了眼眶……

今年的骨髓相見歡活動,在佛誕節、母親節與慈濟三十四周年慶「三合一」的日子裏,隆重舉行。符合捐受髓完滿一年可以相見條件者,共有台灣八對、大陸八對、日本四對,以及美國、澳洲、德國、加拿大、丹麥、香港等地七對;楊益璋和應慧法師正是這二十七對之一。

捐髓,不僅挽救了一位病患的生命,更重新圓滿一個家庭。

曾經,楊太太感到上天很不公平,年輕的楊益璋不沾菸酒,孩子尚年幼,為什麼會罹患這種疾病?

為了全心照顧先生,楊太太的水果攤生意不得不暫擱了下來;兩個小孩子的開學典禮,他們也無暇參加,為此,剛就讀小學一年級的孩子,也曾因「爸媽怎麼都不理我」而覺得委屈。

「總之,是走過去了……」楊太太充滿感恩地說。

五年前還未出家時就參與志願捐髓行列的應慧法師,儘管自身健康狀況不是很好,但救人的意志一直很堅定。正如佛陀所說:「頭目髓腦悉施於人」,捐髓後的應慧法師說:「以後我更可以大聲談布施了!」

由於跨國捐髓案例佔大多數,不克前來的海外受髓者紛紛捎來相片、影帶、信件與禮物,表達他們對捐髓者的敬謝之意。

此外,現場也有越洋電話call out。眼看著相片影帶、耳聽著受髓者健康的聲音,這樣的「虛擬相見歡」對捐髓方來說,也聊表安心了。

雖然這一天的主角是捐、受髓雙方,但辛苦促成移植的志工,也沒有被遺忘。捐髓者林冬雪激動地說,當初她身體不適嘔吐,慈濟骨髓關懷小組志工竟不怕髒地以雙手去盛接穢物!

「今天我在台上,要用我健康的身體來證明──捐髓無損己身!」林冬雪大聲呼籲。

每年的骨髓相見歡,每一例的捐受髓者會面,背後都經過了那麼多人的交流與奔走;而這過程,也交織成一篇篇動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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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周年慶特別報導》
相見這一刻
捐髓者袁道慧
(本文出自慈濟月刊 402 期)

【骨髓相見歡】

◎撰文/李委煌


終於見到姍姍了!她不是別人,而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相擁的同時,我輕聲對她說:「我想念妳好久了!」珊珊說:「我也是!」

──袁道慧

和道慧擁抱時,我覺得她的力氣好大喲!我知道她很激動,所以才抱得那麼緊。媽媽也好高興,因為她要收道慧作乾女兒。

──顧珊珊


二十年前,袁道慧的爸爸值夜班突發腦中風身故,隔天她前往殯儀館,印象中,前一晚她才和出門工作的爸爸道再見;事隔兩年,妹妹因戲水不慎溺斃,第二天她趕往醫院太平間,印象中,她前一晚才和妹妹搶著看電視……

捐髓一年多來,講到這些往事,袁道慧已較能控制自己的情緒了。她說,在成就捐髓這樁美事之前,她根本無法完整地去思考這些悲傷往事,因為眼淚往往滾得比思考還快。

長年來,袁道慧一直很自責,因為在父親生命的最後一刻,她居然沒能在他身旁陪伴,竟讓他孤單、無助地向外求援,「每當憶及爸爸一個人從辦公室爬出的情景,真令人好心疼……」說到這裏,眼淚又溢了出來。

與袁道慧同年齡的顧姍姍,因為出生於三月三日星期三,在家中排行老三,所以父母為她取名姍姍。兩年多前,顧姍姍被證實罹患慢性骨髓性白血病,注射抗生素一年後,為免由慢性轉變為急性,醫師遂建議她進行骨髓移植。

無奈親屬間沒有人的白血球抗原(HLA)與她相符,於是透過朋友在美國找到七位髓型相符的華僑留學生。但當得知在美國做骨髓移植至少得花費一千多萬元台幣時,顧姍姍與家人卻猶豫了……

所幸後來慈濟骨髓捐贈中心為她尋得了適合的志願捐髓者──袁道慧。


彼此都想道感恩

「既然我沒有能力挽留住我的家人,而今有機緣去救別人,為何不去做呢?」袁道慧坦承,當初對於骨髓捐贈也相當害怕,因為她從未打過點滴、也未曾住過院,更別說進手術室進行全身麻醉。

「我真的睡不著!」去醫院抽髓的前一晚,袁道慧一直向上帝禱告:「神啊!五天後我會不會回不來?」

她說,當初被通知配對成功,內心非常緊張,不知該如何跟母親及家人解釋?袁道慧了解已連續失去先生與女兒的母親,一定無法再承受另一位女兒去做任何一丁點對生命有風險的事。

她很清楚,同為虔誠基督徒的媽媽,決不會反對她去救人,只是會擔憂她的健康!至今捐髓已一年多了,袁道慧的母親依舊毫不知情,「雖然我現在沒什麼問題,但母親的擔憂恐會是一輩子的;哪天我難免腰痠背痛,她一定會認為與捐髓有關……」

若非這些顧慮,今年母親節舉行的「骨髓相見歡」活動,袁道慧實在很想帶媽媽一起參加。

捐髓後,袁道慧曾透過慈濟探詢顧姍姍的健康情形,當她得知「目前為止尚未聽到壞消息」時,仍不放心,每天都為顧姍姍禱告,希望上帝多眷顧她;也期盼有一天兩人能夠相見──因為她實在很想親口向顧姍姍道謝,感恩讓她有捐髓助人的機會。

袁道慧說,近二十年來,她就像隻把頭埋在沙土裏的駝鳥,不敢去正視內心的自責。她感謝上帝給她這個救人機緣,不僅挽救了顧姍姍的生命,也癒合了她長年來無法釋懷的傷口。

「也許還有其他捐髓者可以與她配對成功,但我可以捐髓的對象,就只有她一人。」對於顧姍姍,袁道慧只有感恩。

去年九二一地震後,家住台中縣太平市的袁道慧家中電話通訊中斷近一個月,辦公室也因倒塌而搬遷。顧姍姍急切關心身在災區的袁道慧,頻頻促請醫院社工人員居中聯繫。

接到醫院轉達的關懷與詢問,袁道慧高興極了,因為這表示顧姍姍進行骨髓移植一年多,依舊健康、平安!


髓緣結下姊妹情

移植後的顧姍姍,血型已從原來的B型轉變為同袁道慧一樣的O型,性情也更開朗了,原本一襲直長髮竟也捲了起來。

回憶在無菌室裏待髓的痛苦日子,顧姍姍坦承,若非病房裏有重重關卡與監視器,她實在很想衝出去──化療掉髮、不能洗澡、沒有食欲、高溫殺菌後滿是消毒水味的伙食……人就像是完全被囚禁似的。

即使出院返家,為了避免病菌感染,沙發得全部換新、書不能給人碰過,全家人居家與外出的服裝需分成兩套、朋友不准來探望、所有飲食都要去皮、需持續注射一年的抗生素……

回憶起這段彷彿在數饅頭度日的抗癌之路,顧姍姍的母親說,移植出院後,只要每平安度過一個月,她內心便感到好歡喜,然後就會帶姍姍一起去陽明山走走,以茲慶祝。

不知不覺間過了一年,她們才稍敢放鬆。「姍姍已經夠苦了,我在她面前當然要表現得很堅強,不輕易流下一滴眼淚……」媽媽說。

袁道慧家中有三個妹妹、一個弟弟,就是沒有姊姊;顧姍姍則有兩個哥哥,沒有姊妹;因著髓緣,為兩人結下姊妹情緣。

不僅多了一位姊妺,由於慈濟骨髓關懷小組志工周秋芳長期的陪伴與關懷,袁道慧也多了位乾媽;而顧姍姍的母親,也急著要認袁道慧做乾女兒。

對於顧姍姍的存活,袁道慧始終抱持樂觀的態度,她相信,上帝既然為她開啟這一扇醫治內心傷口的窗,一定不會把這扇窗給關起來的!

也許正由於她的這分信心,鼓舞了顧姍姍與病魔奮戰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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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周年慶特別報導》
我要勇敢活下去
受髓者林映彤
(本文出自慈濟月刊 402 期)

【骨髓相見歡】


《骨髓移植一年後》

致予我的再生恩人


◎撰文/李委煌


無法親臨這次相見歡活動,心中實在感到遺憾,但我可以想像得到,現場景況會是多麼溫馨感人……

警察叔叔,感恩您把我從絕境裏救度出來!請讓我以最誠懇的心與滿懷感恩之意,向您表達我重獲生命的喜悅。

但願未來有相見的一天,我會一直盼望著這一天的到來哦!


──林映彤


「致予我此生中的再生恩人!」一張自製的感恩卡片,透過澳洲分會的慈濟志工越洋捎來;四張相片,記錄了林映彤發病前的燦爛、加護病房裏的治療、骨髓移植後的臃腫與休養後的恢復;四個畫面,彷彿四個世界。

除了感恩卡片外,林映彤也附帶一份禮物,那是她親手摺製的紙蓮。「約有五、六層蓮花瓣喲!」對林映彤來說,摺朵紙蓮,是她表達最具感恩之意的禮物。

「發病後一路走來,心中很是感慨著生命的無常。存在的一切,都是在生、老、病、死中掙扎,也從成、住、壞、空中度過……」儘管如此,林映彤卻感恩自己的病況,讓她走過磨鍊與挫折,「無論走到哪兒,總會有一雙雙溫暖的手、一顆顆關懷的心,助我度過難關。」

化療後的脫髮與移植後的虛弱,依舊沒有遮掩住林映彤爽朗與樂觀的性格。她知道,現在存活著的「色身」,是十方大眾為她拚命得來的,所以她格外珍惜這分難得的福緣!

從馬來西亞遠赴澳洲進行骨髓移植兩年多來,林映彤還未曾回過故鄉。她說,當然好想回家哦!但身體尚未完全復原,而且仍需後續的治療,所以她也無法來台灣,只能在心中默默祝福捐髓給她的「警察叔叔」──李榮華。

「雖然我們未曾見過,但此時此刻我身上流的血液,卻是您給予的!」林映彤說,她好想當面向李榮華致謝,她相信,世上再也找不到任何一個人,能讓她有重生的機會了。

知道林映彤不便前來台灣,李榮華依舊出席相見歡活動,親自領受林映彤再度捎來的祝福信與禮物──一隻無尾熊玩偶。

身為「人民保母」的李榮華,當初決定捐髓救人時,曾遭到太太的強烈反對,但當太太發現李榮華開始吃鐵劑補血,知道拗不過他的堅持,也只好默許了。李榮華說:「當我捐髓後返回高雄,太太及兒女都來機場獻花迎接我,孩子們還說我是『救人的偉大爸爸』。」


《寫於骨髓移植前》

迎向生命的未知


◎撰文/林映彤(馬來西亞)


骨髓移植的日子近了,三年多來的尋尋覓覓,許多的挫折及阻礙是無法訴說的;腦海裏經常反覆思考──還要支撐下去嗎?還是放棄吧!在心中苦不堪言!

但也因為病,讓我感受到人間處處有溫情;雖不知骨髓移植成功的機率有多少?但最起碼,我努力嘗試做出最後的挑戰。

──林映彤


一九九五年七月,我因身體非常不適到診所就醫。醫師很詳細地為我做全身檢查,並希望我明天帶父母一起來聽檢驗報告。

由於父親遠在木山營內工作,隔天只能由母親陪我到診所。醫師對母親說,我體內的血液很不平衡,白血球數比常人高出百倍,紅血球數又下降很多;於是,寫了一封介紹信,請母親帶我去大醫院作進一步檢查。


籠罩一片陰影


回家後,母親要我立即捎封便條,請人帶去營內。當晚父親便漏夜趕回來,半夜時分,父親走進臥房對我說:「不要怕,爸爸已經回來了,明天爸爸帶妳去醫院。」

聽到這番話,又看見母親紅腫的雙眼,心裏真有說不出的滋味。爾後,父母在隔壁臥室裏喁喁細語,還隱約聽到母親的哭泣聲,我的眼淚也不自覺地流下,整夜未眠。

隔天早上,父母與姑姑陪我到中央醫院。醫師很仔細地問明整個發病狀況並為我做全身檢查,半個多小時後,醫師叫我出去等候,只留下父親詳細深談。

許久,我遠遠望見父親從診療室出來,雙眼淚水直流,母親與姑姑趨前盤問。接著,便看見母親和姑姑躲在角落哭泣,父親反過來勸慰她們。

整個過程,站在遠處的我看得一清二楚,頓時悲從中來,就站在那兒痛哭起來,不理會旁人異樣的眼光。

家人看見後,急忙收拾淚水,跑過來安慰我說:「沒事的,別哭了!」我問到底醫師說些什麼?父親卻說沒啥大病,只需要留在醫院觀察幾天。

住院兩個星期,許多親朋好友都來探望我,在此同時,家人也積極安排我到醫療設備較好的吉隆坡政府中央醫院接受治療。

據醫師估計,醫療費要好幾萬元馬幣,這對我們來說實在是天文數字!家裏的收入僅足以維持家計,並無剩餘的錢讓我醫病。因此,家人一方面聯絡政府福利部申請補助金,一方面提早為我張羅從東馬到西馬的便宜機票。

此事經報館披露,造成蠻大的回響,幾乎全東馬的人都知道,捐款如雨雪紛飛而來;這分雪中送炭的恩情,讓我深深感激。


化療苦不堪言


在那半個月裏,一切都很迅速地進行。從沒出過遠門的我們,來到人地生疏的首都,幸好有家鄉的朋友幫忙聯繫,而獲得妥善的照應;例如有慈濟志工前來接機、帶我們去醫院掛號、幫我們在醫院附近找房子等。

住院初期,每星期要抽兩、三次血化驗;之後,每半年要做一次骨髓化驗。抽骨髓時雖已打了麻醉針,但痛楚卻無法消除,整個人汗流淋漓、不停地發抖,必須幾個人壓住以防止身體抖動。做完後一定要平躺五、六個小時不能亂動。

那時的我幾乎毫無食欲,但看見母親辛苦為我煮的飯菜,只好勉強嚥下一些,而母親就吃我剩的。

那段時期,我的性情轉變很大,變得沈默寡言,有時還會無故發脾氣,給父母臉色看,甚至不想與他們交談、不願見到他們;尤其對父親的態度更是冷淡,且惡言頂撞,但這一切父母都容忍了下來。

原本身體就瘦弱的父母,經此操勞更顯得瘦削,臉色不但憔悴也增添幾層皺紋,頭髮也蒼白了許多。看在我眼裏,真是百般心疼。

住院一個月後,醫師嘗試以打針化療的方式為我治療,但這種藥物十分昂貴,一瓶約馬幣一百八十元(約台幣一千五百元),藥性很強,且並非每位病患都適合使用。剛使用這種藥時,身體非常不適──內熱外寒、發抖、頭痛又發高燒。

原本一星期打三次,但經抽血檢驗,病情還是無法完全控制,醫師遂增加劑量到一星期打五次,並要我自己學習打針,以方便日後的生活。

我曾向醫師要求是否可以不打針,只吃藥。醫師耐心地解釋說,吃藥只是短期性的控制,白血球還是會升高,而打針可以延長生存的機會;幸運的話,還可殺滅癌細胞、恢復健康。當然,最根本的方法是移植骨髓換得重生。


尋求骨髓配對


我知道骨髓移植並不容易,如果發生排斥現象或受到其他病菌感染,危險性相當高,但我也不想長期靠打針過日子。經與醫師商討,他認為值得一試,因為我患的是慢性骨髓性白血病,且年紀尚輕,再生能力強。

不過馬來西亞的醫院沒有做非親屬骨髓移植手術,只好先向新加坡尋求配對。等了兩個月,新加坡傳來找到二十四位初步配對相符的消息,但需做進一步的分析,每位化驗費需新幣兩百五十元(約台幣四千八百元)!對我們來說,這實在是一筆沈重的負擔,只好暫緩進行。

此時,醫師見我狀況緩解,允許我返家休養,每三個月定期回院複診。返鄉後,經友人介紹找到了工作,老闆也明白我的處境,答應讓我每三個月請假到吉隆坡回診。

不知不覺已工作了十五個月,日子也過得很開心。每次去西馬,得提早訂購便宜機票,由於班機都在凌晨或午夜,總必須麻煩吉隆坡的慈濟志工來接應,安排飲食、住宿等,次日清晨又安排交通工具送我去醫院。

一九九七年九月,醫師追問為何到現在還沒讓初步配對相符者做進一步的化驗?我們才開始匯錢去新加坡。為能在檢驗結果完成後隨時準備移植,我辭去工作,飛往吉隆坡,暫住在慈濟志工家裏;另一方面,由於化驗已花去大筆經費,東馬慈濟人計畫為我發起第二次募款。

此時適逢全球經濟衰退,馬幣貶值,我心焦如焚,掙扎著是否放棄骨髓移植,靠打針度過此生?或者不要再支撐下去了……許多問題一直在腦海打轉。

化驗報告出來,接受第二步檢驗的二十人中,最高的配對率只有百分之六十。我的心情跌落谷底,心想,不如將善款再捐出幫助其他有難的人!


燃起一絲希望


一直以來,我和姑姑──澳洲的滿祐法師時常通信;師父得知我患病後,更是經常來信探詢病情,勸我要以樂觀的態度面對。又唯恐我一時想不開,建議我到澳洲散散心。

一九九八年初,患病後兩年多,我終於來到澳洲。師父介紹一位慈濟師姊和我認識,適巧台灣慈濟骨髓捐贈中心主任李政道博士來澳,透過這位師姊的安排,我見到了李博士,他答應為我在慈濟骨髓資料庫中尋找配對。

真是千載難逢的機緣!心裏那分雀躍的希望,又再度點燃起來。約兩、三個星期後,獲悉在台灣找到相符的配對者,而且成功率很高!

在陳星醫師的熱心幫忙下,無論是驗血、傳真或開立醫師證明書等,他都不收取任何費用,還幫我聯絡雪梨 Westmead Hospital的骨髓移植主治醫師,面談手術程序及費用事宜。

十一月,我帶來的藥即將吃完,陳星醫師遂聯絡  Wollongong   Hospital  的Dr. Warbwton 就近為我複診、幫我解決藥物問題。由於此藥相當昂貴,十天就需約澳幣八百元(約台幣一萬六千八百元),但 Dr.Warbwton 真是慈悲心腸,免費供應給我。

骨髓移植的日子近了,不知將是生?是死?三年多來的尋尋覓覓,許多的挫折及阻礙是無法訴說的;加上大部分時間都遠離家鄉,隻身漂泊在外,那種孤獨的滋味實在不好受!腦海裏經常反覆思考還要支撐下去嗎?放棄吧!放棄吧!這種自暴自棄的念頭時而在心中升起,苦不堪言!

原以為高中畢業後,就可以賺錢回家孝養父母,沒想到工作不到三個月就病倒了。這剎那間的巨變,讓我深受打擊與震撼。

但也因為病,讓我感受到人間處處有溫情,我就像一朵溫室裏的小花,得到細心地呵護照顧。雖不知骨髓移植成功的機率有多少?能不能重新面對這世間?但最起碼,我努力嘗試做出最後的挑戰。也因為有眾人的支持和幫助,我更要勇敢堅強地面對,才不負大家對我的期望。


■編按


一九九九年三月十九日,林映彤在澳洲雪梨 Westmead Hospital完成骨髓移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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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周年慶特別報導》
來不及說謝謝
受髓家屬李樹岩
(本文出自慈濟月刊 402 期)

【骨髓相見歡】

◎撰文/李委煌


「圓源,我的寶貝,妳要勇敢堅持下去,我每天都會誠心祈求菩薩,保佑妳趕快好起來。」對圓源說過的話猶在耳邊,她卻已離去了,留下的,只剩往日的回憶與我對她深深的思念……

本來我們說好一起來參加今年的骨髓相見歡……圓源往生前再三交代我,要為她感激那些曾幫助過她的人。此時此刻,我相信圓源也在這裏,和我一起感謝捐髓給她的人。


──李樹岩


母親節一早,李樹岩告別了待在家裏的年邁母親,獨自搭了火車,來到骨髓相見歡活動現場。儘管只有一個人,李樹岩卻是帶著最大的誠意而來,看他一身燙整筆挺的襯衫領帶便知。

「活動進行當中,我一直感動得哽咽。」李樹岩說,能當面向捐髓者林雅清說聲謝謝,也算是了了圓源生前的心願。


黑暗中的點點星光

李樹岩說,圓源是在前年四月發病的,這對一向樂觀開朗的圓源來說,無疑是拋了一記變化球,令她不得不把七個月大的嬰孩交由婆婆照顧、飼養多年的愛犬送給朋友,而李樹岩也辭去了金融工作,以便隨侍照護。

原以為不過是久病不癒的感冒、腸胃炎,直到渾身無力、兩眼發黑、四肢滿布細小的出血點,白血球指數衝上三萬多(正常人指數約在五千至一萬間),夫妻倆才茫茫然地收拾好包袱,火速趕往醫院急診。

「血癌。」醫師肯定地對圓源說,在她的血液中,充滿了大量不成熟的白血球,需立即住院接受化學治療。就像在聆訊最後的審判,圓源只覺一陣暈眩……

李樹岩以親身陪伴的經驗說,每一次的化療,都是耗時且令人恐懼的──連續五至七天的藥物治療,待白血球回升後,再於第十天注射生長激素,以刺激血球數的成長。兩次化療下來,體內癌細胞依舊頑強!

第四次重劑化療後,醫師建議他們考慮是否做骨髓移植。「骨髓移植」這四個字對圓源來說並不陌生,早在民國八十二年慈濟骨髓資料庫成立之初,她就曾響應成為一名志願捐髓者,卻沒料到幾年後她成了亟待他人捐髓的病患!

據醫師分析,圓源若接受骨髓移植,治癒率有百分之七十五;若不做移植手術,復發率也有百分之七十五,若屆時再做骨髓移植,恐為時已晚。

圓源是家中的獨生女,沒有兄弟姊妹可供配對,只好向慈濟骨髓捐贈中心尋求協助。民國八十七年十一月二十五日提出申請,一個多月後,配對適合者終於出現了;「希望」彷如點點星光,在黑暗的虛空中若隱若現……


摸摸那袋救命骨髓

去年元月底,正在花蓮參加營隊活動的慈青林雅清,突然接獲慈濟志工來電──骨髓配對雀屏中選。由於林雅清全家都是慈濟人,對於捐髓救人都深表贊同。

林雅清說,在等待捐髓的日子裏,她可以說是「為救人而吃」,因為慈濟志工、爸爸、媽媽都不斷地為她進行食補;而她自己也常祈請菩薩要保佑圓源……

由於長期施行化療,圓源有骨髓纖維化現象,為了檢驗體內造血幹細胞,醫護人員必須在她的背後腸骨扎針做「骨髓穿刺」,李樹岩印象中圓源有次扎了兩針,還抽不到骨髓,當場難受地號啕大哭……

相較之下,圓源想到骨髓捐贈者在腸骨處穿入好幾針,就滿心感激,因為捐髓者與她非親非故,竟願意為她挨上那許多針!

不僅感恩捐髓者,圓源也心疼為她抽髓的醫師。一些曾進行過骨髓移植的病友們戲稱抽髓為「手工業」,因為一針針皆有賴醫師「手工」扎入與抽取,據說醫師們常得輪流抽髓才不會太累。

「其實移植手術進行前我蠻害怕的,因為不知道會碰到什麼問題?」圓源坦誠告訴李樹岩,她好擔心捐髓者會臨時打消念頭不願捐了,「因為那樣我就必死無疑了!」

「可不可以給我摸摸?」李樹岩永遠也忘不了事後圓源向他描述說,當護理人員捧著剛從林雅清身上取出的骨髓走向她時,她幾乎是以虔誠、敬畏的態度,激動地撫摸著這袋赤紅色的救命骨髓液。


最後遺言:「謝謝你」

李樹岩說,圓源對待病情總是開朗樂觀,護理人員曾評選她為「模範病人」,並有意請她去開導其他病友;圓源樂觀的動力,來自於全心只盼身體趕快恢復健康,讓他重返工作崗位,再將幼子從婆家接回,重溫往日和樂融融的生活……

然而移植後,圓源每天仍得服用抗排斥藥,體力也明顯不若往常。

一般說來,病人在骨髓移植後,會有一年的危險期與兩年的觀察期;這段期間內,任何可能引起排斥、感染的細節都要相當謹慎。因此,李樹岩每天都隨侍在旁,深怕圓源發生任何一丁點意外!

去年九月初,圓源完成骨髓移植五個月後,出現發燒現象。李樹岩說,九二一地震當天,圓源在醫院透過電視報導,看到受災民眾的哀慟,不禁流淚要求他劃撥錢去救助受災的居民。

住院二十天,返家才一天,圓源又再度入院;因肝指數太高,又呈現黃疸症狀,十月二十三日上午,圓源終因肝衰竭而過世。

李樹岩痛心回憶道,離世前一晚,意識已不太清楚的圓源忽然對他說:「你過來……」然後摟著他的脖子說了聲:「謝謝你!」隔天上午圓源便過世了。「謝謝你」三個字,不但成了圓源對先生的最後遺言,也是她在生前最想對照顧過她的人所說的話。

圓源已走。曾經,李樹岩很不願接受這個事實!猶記去年十一月間清晨的餘震,他恍惚間還把手伸出,想護著容易受驚的圓源,一剎那間驚覺到圓源已從他生命中逝去,李樹岩不禁潸然淚下。

去年十二月,李樹岩重返職場,每天將自己投入繁忙的工作中,以免過於相思哀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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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周年慶特別報導》
 
載愛同行
捐髓者家屬葉媽媽
(本文出自慈濟月刊 402 期)

【骨髓相見歡】

◎撰文/葉媽媽(慈濟第一例捐髓者葉美菁之母)


當初,我們對骨髓捐贈也有著許多誤解與恐懼,如今有這麼多捐髓人都平安健康地走出來宣導,大家應該更相信這是一件「救人一命、無損己身」的好事!

期盼以後的捐髓者,不用再像當年小女一樣瞞著家人,一個人偷偷摸摸地到醫院去捐髓;而是能在與親人溝通之後,一家人高高興興地去行善助人。


──葉媽媽


幾年前當小女告訴我,她要去捐骨髓的時候,我心裏第一個想法是,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這麼危險的事也跑去跟人湊熱鬧,萬一有個什麼意外,豈不是害了自己、也連累了家人?

看她還是沒有回心轉意的樣子,我生氣地說,妳要是我的好女兒,就別再提這件事!果然,她就不再說什麼了。

事 情過後一個月,我在報上看到慈濟發布骨髓移植成功的新聞,作為母親的直覺告訴我,那個捐髓人就是小女。我當時心疼不已,因為我的固執,使得小女回家後不敢 告訴我們,我們也沒機會為她補一補、調養身體。不過,看她生活作息一如往常,且知道捐髓不會造成任何傷害或後遺症,我們才放下心。

在小女住院及出院後的這段期間,受到許多慈濟委員、志工的關懷,令我們十分感激,也體會到慈濟骨髓捐贈中心行事的體貼、周延。

移植後一年,慈濟骨髓捐贈中心安排我們與受髓人相見。對方的家長告訴我們,為了這個生病的孩子,他們丟下工作及另一個孩子不管,四處奔走求藥,試過各種偏方,不知花了多少金錢與心力;半夜裏衝去掛急診更是常有的事,卻只能束手無策地看著孩子的病情日益加重。

同樣為人父母,另一個母親的心碎我能感同身受;記得孩子們小時常發燒,體溫經常升到快四十度,我也是急得整晚不能入睡,又是冰枕又是酒精的,只希望孩子快點好起來,自己再辛苦都值得。

這時,我更肯定了推動骨髓捐贈的意義,它不只幫助了病患,更幫助了他的家庭。如果我們承受一點不便與付出,可以使別人重獲健康、家庭重拾天倫之樂,我想這絕對是值得的。

七年後的今天,慈濟骨髓捐贈中心有近二十萬筆志願捐髓者資料,與近一百八十位捐贈的案例。我除了希望它能繼續發揮搶救生命的功能外,也期盼以後的捐髓者,不用再像當年小女一樣瞞著家人,一個人偷偷摸摸地到醫院去捐髓;而是能在與親人溝通之後,一家人高高興興地去行善助人。

當初,我們對骨髓捐贈也有著許多誤解與恐懼,如今有這麼多捐髓人都平安健康地走出來宣導,大家應該更相信這是一件「救人一命、無損己身」的好事!

對於像從前的我一樣,因擔心而反對子女捐髓的家長,我真的要好好恭喜您們!因為您的小孩,不但身體健康能幫助他人,還有一顆難能可貴的善心,您該為有如此優秀的子女感到驕傲。

您愛護子女,而您的子女願將愛傳遞給需要幫助的人,雙方的出發點都是善意的,而這都是因為您的教育成功,不是嗎?

將心比心,每個孩子都是父母心中的寶,何妨發揮這分愛,讓另一個生命得以延續,讓捐髓人與受髓人一同載愛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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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周年慶特別報導》
比送聯考試卷還緊張 --越洋送髓記
(本文出自慈濟月刊 402 期)

【骨髓相見歡】

◎撰文/曲以文(澳洲)


捐、受髓雙方是一年一度「骨髓相見歡」活動的當然主角,然而搶救生命的過程,是由許多人在背後所默默共同成就。

骨髓液抽出後,只有二十四小時的有效時間,負責越洋送髓行動者,更是分秒必爭,不容絲毫差錯產生……



身為海外第二代華人女醫師,能夠接觸到骨肉同胞的病患,總有一種血濃於水的親切感。

去年在一次特殊機緣下,遇上一位罹患慢性骨髓性血癌的四歲華裔病童──小田,他唯一存活的希望就是接受骨髓移植。而我有幸參與這次越洋護髓行動,體會到這分得之不易的「髓緣」,也了解到慈濟的大愛精神。


四歲病童的生還機會

骨髓移植的第一步就是要找到適合的捐髓人。這好比輸血,必須先檢驗血型,才能輸入同血型的血液;輸骨髓亦然,捐贈者必須和患者有相同的「白血球抗原」,才是適合的捐髓人。

但此人並不如想像中那麼容易尋找,小田的父母和兩個姊妹都不適合,只好委託澳洲紅十字會骨髓部門透過電腦網路找尋。幾天後有好消息傳來,在台灣慈濟骨髓捐贈中心找到了適合的捐贈者。醫院決定派我到台灣取回這兩袋骨髓。

這段期間,小田的健康明顯地惡化,經常無緣無故地流鼻血,檢查後發現他身體的血小板全被腫大的脾臟消化掉,所剩無幾。雖然他每天接受大量輸血,但輸入的血小板立刻被巨大無比的脾臟給吃光了,情況毫無改善。

在我出發前一星期,小田開始接受超高量的化學和放射線治療。如此密集的療法是希望把他身體內的癌細胞全部殲滅;但其他正常細胞,如紅血球和血小板也會同時被消滅,這就是為何需要為小田進行骨髓移植──把健康的骨髓輸入他的體內,以製造正常的紅血球、白血球和血小板。

化療的副作用讓小田不停地嘔吐,加上他的血小板原本就不足,不一會兒便出現吐血現象,整個人奄奄一息地躺在病床上。除了替他緊急輸血外,主治醫師決定把小田轉到加護病房,施行全身麻醉。

這時,我回台取髓成了小田唯一生還的希望了。


送髓比送試卷還緊張

雖然我常坐飛機回台灣,但是出差坐商務艙還是頭一次。相信其他的商務艙乘客一定看得出來我是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因為他們都是左手公事包、右手個人電腦地上飛機。不像我,一手各一個大冰桶,用來裝骨髓和冰塊的。

晚上九點半,飛機降落在中正機場。第二天,再風塵僕僕搭機趕往花蓮慈濟醫院。

取髓手術在下午一點進行,約半小時就結束,下午兩點整,李政道博士親手把這袋充滿希望的骨髓交到我手中。

接過骨髓,我馬不停蹄地趕往機場,準備搭機回澳。這是整個「救命之旅」中最容易出差錯的地方,有一關接一關的考驗等著我去克服。比運送大學聯考試卷還要緊張!

上飛機前的第一個考驗:骨髓絕對不能通過X光檢查。我把慈濟醫院的證明文件交給海關人員,好讓骨髓能順利出關。

第二個考驗:在運送過程中,骨髓必須保存在攝氏四到十度之間。

如果溫度超過十度,要在冰桶內多加些冰袋;當溫度低於四度時,得立刻打開冰桶蓋子「散冷」。澳洲航空公司事先得知這次的送髓行動,特地在機上為我準備了乾冰,以備不時之需。

除了溫度調節外,我還得每兩個鐘頭把冰桶上下左右搖晃幾次,以防骨髓凝結成塊。


貼心空服員三番提醒

「小姐,請問你的冰桶到底裝了什麼?」機上的空服員看我對冰桶如此地用心照顧,忍不住問。

「裏面裝了兩袋骨髓。一個四歲小男孩的生命就全靠它了。」我呵欠連連地解釋著。看看手錶,此時已是清晨兩點,大約還有七個小時的航程才能抵達目的地。

「哇……啊!」不知過了多久,我又聽到空服員的聲音:「小姐,小姐,趕快起來,妳要替骨髓測量溫度了。」

這時,我的瞌睡蟲全給嚇跑了,連東西南北都沒弄清楚,就緊張地大叫:「骨髓、骨髓在哪裏?」

「我不是故意要嚇妳的。」空服員充滿歉意地說:「妳已經一個多小時沒測量溫度了,我只是想提醒妳一下。」

「謝謝!謝謝!」我一面搖動冰桶一面道謝。

「另外,請把這個轉交給生病的小男孩。」空服員遞了一架飛機模型和一張卡片給我。

「這是我們機上組員的一分心意,祝福他早日康復!」

我還來不及道謝,又開始哈欠連連了。這時航程才過了一半,坐在這麼舒適的商務艙真不知要如何保持清醒。人命關天,我決定起身到走道散步,以防止打瞌睡事件再度發生。

「小姐,妳要不要到駕駛艙看看如何駕駛飛機?這樣比較容易打發時間。」空服員看我六神無主地晃來晃去,終於忍不住地說。

「太好了!」我聽了眼睛一亮。「不過,那個冰桶也要跟著我。」

「我想機長大概不會反對吧!跟我來!」

我帶著冰桶和溫度計到了駕駛艙,坐在機長後面的小椅子上,戴上了耳機。整晚就看著機長如何駕駛飛機和聆聽機長與塔台的對話。


盡責海關百般刁難

飛機落地後,澳洲航空公司的地勤人員立刻領我下飛機。雖然入境大廳裏人山人海,但在地勤人員的協助下,我免去和其他旅客一起排隊等候,很順利地在幾分鐘內就辦好了入境手續。

結果在檢查行李時卻出了問題。

「這冰桶裏裝著什麼?」海關先生板著臉問。
「骨髓。」我哈欠連連地回答。
「有沒有證明?」

這時我從行李中取出十幾張證明,分別由台灣衛生署、花蓮慈濟醫院和澳洲紅十字會所發出的,中英文俱全。

海關先生看了這些證明還不滿意。「如何確定這是人而不是動物的骨髓?這些證明並沒有註明這冰桶的骨髓是從人的身上取下來的。」

我仔細看了看這些證明,才發現海關先生確實有理由來質疑。

「先生,我們何苦費那麼多的人力和金錢到國外把動物的骨髓取回來?我又何苦每小時去測量溫度、搖動一條小狗或一隻小猴子的骨髓,弄得整晚不能入睡?」我著急地說。

「你看,醫院證明上寫著:捐贈者身高一百六十五公分、體重五十六公斤。這不是人,是什麼?」一旁的地勤人員也加入遊說行列。

「說的也是!」海關先生終究招架不住我們的遊說,讓骨髓順利入關。





兩個月後,主治醫師宣布骨髓移植成功。小田在全家人的陪同下,歡喜地出院。越洋護髓行動,就此畫下功德圓滿的句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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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布施》

活下來,是為了救另一個人

(本文出自慈濟月刊 411 期)

◎撰文/古鳳玉


一場車禍,讓他前額頭骨破裂、下巴骨折,且失去一隻眼。
然而,在他看來,上天也給了他一份意義非凡的禮物——
救了一個人的生命。



住在桃園縣平鎮市的賴先生,是慈濟骨髓捐贈中心第一百六十四位捐髓者,接受他骨髓的是遠在大陸四川成都的十六歲少年。

今年三十歲的他,因為七年前一場車禍,成為顏面傷殘者。「車禍過後,人生看得更開,也更能坦然面對事實。也許上天讓我活下來,就是為了要救另外一個人。」賴先生說。



民國八十三年,他在一家汽車公司當業務代理,有次騎了一輛重型機車,撞上正在倒車的中型卡車。這場車禍讓他失去一隻眼睛、前額頭骨破了一塊、下巴骨折,還短暫失去記憶。「當時,要不是血庫裏有大量的血,我今天也無法存活下來。」

車禍後,他昏迷超過四十八小時,醒來後還失去記憶,「住院二十七天,誰來看他都不記得。」賴爸爸說,當時他身上插滿管子,對著家人大喊:「救我!救我!」為免他拔掉管子,只得將他的手腳綁在病床上。

出院後第七天他開始恢復記憶,也慢慢能夠下床上廁所;第八天晚上照鏡子時,他才發現自己除了行動不便外——還少了一隻眼睛。

「我活著還有什麼用?」那天晚上,他整整失眠了一夜,心中思索著:「人活著是為了什麼?」這個問題開始盤旋在他的腦海中。



為了幫助他恢復外觀,醫師用他頭顱後骨來補前額的骨頭。七年來,他已經前前後後動了將近十次整型手術,是開刀房的常客。

民國八十九年元月接獲慈濟通知他的骨髓和病患配對上時,他感到訝異,讓他擔心的是——這樣的身體有資格捐嗎?為了慎重起見,他請教了他的主治醫師。醫師告訴他捐髓沒有問題,而且又可以做好事;這樁美事也就這樣確定了下來。

其實,在車禍之前,賴先生捐過十次血。一句「我不認識你,但我謝謝你」捐血宣導語,深深感動了當時才二十出頭的他,因此只要有機會他就去捐血。只是沒想到,一場車禍別人輸給他的血,超過他捐出的好幾倍。

也因此家人對他捐贈骨髓很支持,「沒關係,因為他身上流的也是別人的血。」骨髓捐贈對他或他的家人而言,好像只是件芝麻綠豆大的事。

確定願意捐贈骨髓後,父親陪他一同到花蓮慈濟醫院作健康檢查。那是他第一次到花蓮,在台北及花蓮機場一路都有志工接送,而且抽完骨髓後三天就是他的生日,醫院志工還提前幫他慶生。「原本只把捐髓當作一件很平常、簡單的事,然而,到了花蓮,每個人都把我當作活菩薩一樣。」

賴先生拿出一年前大愛電視台播報他捐髓的新聞錄影帶,鏡頭帶到醫護人員正將剛做完抽髓手術的他推出來時,他說:「我那時怎麼沒有起來跟大家打招呼呢?」就像是旁觀者一樣的輕鬆。

捐髓隔天,他就跟陽光基金會的朋友去參加客家文化之旅。「那時候,除了臀部有點腫以外,並沒有其他地方覺得不舒服。」



對於外貌,賴先生說,天真的小朋友會好奇地盯著他看,大人也會以異樣的眼光看他;然而在醫院看盡各種病苦,他覺得自己還算是幸運的,因此能夠釋然。

車禍受傷讓他停頓工作,休養了九個月。後來由於顏面傷殘,在找工作上遭遇到比一般人更多的困難。他曾回到原來的汽車公司當業務代表,卻因請假看病次數太多而被辭退;後來又做過報關的工作、也到台北景美夜市擺過地攤,都不太順利。

不過,他並不因此而氣餒,甚至加入榮民之家、慈濟、陽光基金會等組織當志工。

「如果慈濟在骨髓捐贈宣導上有任何需要幫助的地方,我會全力配合。」他開心地說著,並對五月份將在花蓮舉辦的骨髓捐贈相見歡活動充滿期待,因為捐髓至今滿一年了,他將有機會見到那位遠在成都、和他血緣如此相近的少年……

◆採訪後記


原本預期採訪過後我會像去醫院當志工一樣,感恩自己擁有健全的身體;然而訪談結束後才發現,賴先生其實比世上的絕大多數人都活的更健康、快樂。當他們一家人向我揮手道別時,我帶著滿滿的感動離開,心底更生出一股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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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布施》

不是親人勝親人

(本文出自慈濟月刊 412 期)

◎撰文/陳美羿


給台灣的賴叔叔:
「您和我本來不相識,卻把最寶貴的東西給了我,這是有些親人也辦不到的,真是『不是親人勝親人』。」

——四川‧王憬宸



春寒料峭。

成都,籠罩在一片霧茫茫中。

車子很快地出了城,上了成雅高速公路。寬直的道路上,久久才有一輛車駛過。司機先生全神貫注,加足馬力,向前飆去。

霧還未散去,田園、農舍、遠山、近樹,像極了朦朦朧朧的渲染畫。

奔馳了一個多小時,從交流道下到鄉間小路,又是另一番景象。平廣的田野上,一畦又一畦的,是金黃色的油菜花田;而小丘陵上,綠絨絨的一片,盡是茶園。

春光正好,生機無限!

正如此行我們要拜訪的主角王憬宸一樣。

「王憬宸,是華西醫科大學附屬第一醫院所做的第二例非親屬骨髓移植者。到今年二月二十五日,已屆滿一年了。」血液科主任劉霆介紹說。

曾經在層流室(無菌室)照顧王憬宸一百一十三天的護士管利君喜悅地說:「王憬宸恢復得很好,他真是重生了!」



歡迎貴客


「歡迎歡迎,請裏邊坐!」兩輛廂型車停在洪雅縣城內一排樓房前,王家人已久候多時,十六歲的憬宸略顯羞澀地獻花迎賓。

今天來訪的客人中,除了血液科主任劉霆帶領的華西醫大醫護人員外,還有鳳凰衛視和成都電視台的攝影記者,以及來自台灣的慈濟人。

走過樓房的穿堂,我們見到了一幢四川古老的民居,那裏,就是憬宸的老家。

「如果沒有慈濟、沒有捐髓的賴先生、沒有華西醫大,我們不知道要倒下幾個人,整個家都不存在了呀!」王爺爺道出了一家人的感恩之情。

為了迎接貴客,七十高齡的王嘉勳爺爺,親自書寫兩幅對聯,分別貼在大門和憬宸的房門上。

大門上的對聯是送給慈濟的:「恩德何深結草難報,春風化雨日月同光」,橫披是「情深似海」。在橫披上方還掛著幾個大字:「熱烈歡迎貴客光臨」。

憬宸房門上的對聯則是送給華西醫大的:「沉痾已起從此去,否極過後泰定來」,橫披是「乘風破浪」。

憬宸的叔叔、嬸嬸、姑丈、姑媽,堂、表兄弟姊妹,擠得滿滿一院子,好像是過年般的熱鬧。



不堪回首


王爺爺原在洪雅高中教化學,已退休十幾年了。回憶起憬宸那段不知有沒有明天的日子,老人家面對眾多的攝影鏡頭,也不禁老淚縱橫!

「簡直是晴天霹靂呀!一開始,我們都不願相信,希望是搞錯了。可是事實擺在眼前,憬宸的白血球數一直往上升。」王爺爺說:「為了這個病,我讀了好多相關的書,也給他試過中藥,依然不行。只好求助於華西醫大的劉主任。」

要做骨髓移植,父母和小弟弟都配型不合,劉主任提到可向台灣慈濟求救。其間又碰上台灣總統大選、兩岸局勢緊張,「會不會打起來呢?」王爺爺急得每天看報,關心台海安全。

提出申請後,血樣送去台灣,很快就配對上了,王爺爺形容像是「在大海裏撈到一個救生圈」。

接著是那關鍵的移植日,「慈濟骨髓中心沒問題吧?」「航班會準時到吧?」十幾年不曾離開洪雅縣的老人,知道骨髓順利植入愛孫身上,心上的一顆大石頭才落了地。

「無論千辛萬苦,我們也要到台灣去,向證嚴上人、向捐髓的賴先生,親自說一聲:『謝謝救命之恩!』」王爺爺擦著眼淚說。

「七年前,賴先生曾經歷一場非常嚴重的車禍,命在旦夕,是眾人的力量把他挽救回來的。所以當他配對上時,全家人都很高興,因為他活著,是為了要救你的生命啊!」我告訴憬宸:「如果有一天,有人需要你,你願意救他嗎?」

憬宸猛點頭。王媽媽這下可逮到機會了,用又快又急的四川話告狀:「他呀!就是愛玩。現在身體好了,常常一出去就忘了回家……您瞧這下子,感冒了吧!」

臉色紅潤的憬宸果然間歇性地輕咳著。劉主任隨身帶著聽診器,當下就為憬宸看診。

「待會兒跟著我們去成都,照個X光片子。」劉主任說:「你的生命得來不易,要好好珍惜啊!」



搶救生命


用過午餐後,王媽媽和憬宸跟著我們北上成都。

「為了他的病,我們把房子賣了,搬回老家住。」王媽媽說:「整個家族都跟著他對抗白血病。」

在憬宸患病之前,王家是洪雅地區令人羨慕的家庭,憬宸的祖父母都是教師,爸爸以開大客車為業,收入豐厚。而憬宸也是功課優異、身強體健,曾榮獲四川省初中生物理科競賽第二名,在球類運動、游泳等體育方面也有好的表現。

家人、師長都以他為榮。未料白血病悄然降臨,讓他年輕的生命面臨隕落的危機。

病狀出現,是在一九九九年六月份。當時憬宸還只是初中二年級的學生,原本白胖健壯的他,突然變得又黑又瘦,精力也反常地衰弱下來。

「每每和同學出去爬山、游泳、踢球之後,回到家中就倒頭大睡。一開始,我們還以為他的肝、肺出了問題。」王媽媽說。

在學校,老師也察覺他反常的情況,要他去洪雅的縣立醫院進行血常規檢查。經檢查結果竟是慢性粒細胞白血病!

年紀輕輕患「絕症」?憬宸難以置信,師長、親人也都不相信。為了進一步確定病況,姑媽便帶著他到華西醫科大學附屬第一醫院做檢查。

當時,憬宸的媽媽已經懷了身孕,怕她受不了,姑媽就騙說:「我們帶憬宸到昆明去看世界博覽會!」實則是到離洪雅縣一百多公里的成都華西醫大就醫。

但是紙終究包不住火,沒多久,姑媽的女兒考上大學,一家子人忙著找姑媽,通知她這個好消息:「都一個星期了,怎麼去昆明這麼久,還沒有回來?」

王家覺得事有蹊蹺,便向成都的朋友打聽他們真正的去處。這才知道兩人根本沒有離開四川,憬宸在成都住院,二伯和姑媽陪著他。

憬宸的父母得知了實情,如五雷轟頂,連帶的整個家族也陷入陰霾。爺爺、奶奶、叔伯、姑媽們整日以淚洗面,所有的心思都投注在搶救憬宸身上。



九死一生


幸好憬宸命中有貴人,配型成功,從海峽對岸,捎來一線生機。

二○○○年二月二十四日,慈濟骨髓捐贈中心主任李政道博士提著救命的骨髓,出現在成都雙流機場出境大廳時,立刻被一堆人團團圍住。

憬宸的父母「咚」的一聲,雙雙跪倒,泣不成聲地說:「謝謝您們,我兒子終於有救了。我們世世代代都會記得慈濟這分恩情的。」

當天晚上,來自台灣的賴先生的骨髓,一滴滴地輸進了憬宸身上。

「做移植時,憬宸還不滿十六歲,一下子被關在一個陌生的小房間裏,難免會害怕。」層流室的護士管利君憐惜地說。

搶救生命的過程,仍一波三折。先是移植時發生急性溶血反應,腰痛、胸悶、氣緊、血尿。醫護人員趕緊給他利尿和氧氣,加上藥物,很快就控制住了。

接著是「移植物抗宿主病」,口腔、牙齦、咽部都潰瘍,連流質食物都無法吞嚥。護士每天餐後和睡前都要為他做口腔護理,「一般人小小一個潰瘍都疼得受不了,他卻滿口都爛了。」

同樣為人母親的管利君,像心疼自己的兒子般,悉心地照顧著憬宸,還不斷地為他打氣:「闖關!闖關!闖過去我們就贏了!」

「每天,我們都要觀察他的皮膚黏膜,口腔、耳後,連肛門也不放過。」管利君說:「二十四小時盯著他,吃喝拉撒睡,都歸我們管。」

嘔吐、感染、發燒、白血球降低……層流室的護士和醫師陪著憬宸「過關斬將」,終於贏得最後的勝利。

住了一百一十三天的層流室,讓憬宸九死一生,重新活了過來。



活著真好


憬宸的一場病,六位叔伯、兩位姑媽,在人力、物力、財力上都竭盡所能的幫助他,充分展現傳統大家族的血脈親情。

而遠在台灣那位素不相識的捐髓者呢?

憬宸寫了一封信,託李政道博士轉交給「救命恩人賴叔叔」。


「我配型配上了,就像死後再復活一樣。我知道您曾經歷一場嚴重的車禍,但卻堅持為我捐了骨髓。您和我本來不相識,卻把最寶貴的東西給了我。這是有些親人也辦不到的,真是『不是親人勝親人』。」

「您的精神,是我一輩子學習的榜樣,我要永遠像您一樣,盡力幫助別人
。」

「今年五月我可能來台灣見您,希望您也能來這裏,遊一遊峨嵋山、樂山大佛等四川名勝。」



望著這個憨厚、清秀的川娃兒,我終於忍不住問他:「當你知道自己得了白血病時,心裏想的是什麼?」

他笑了笑說:「我想,完了!我肯定活不成了。」

「現在呢?」

「我復活了!」他說。

「活著真好!對不對?好好愛惜自己喔!」

他又是猛點頭。臉上燦爛的笑容,就像濃霧散盡,春天的陽光一般耀眼。


(編按:《慈濟》月刊四一一期「活下來,是為了救另一個人」一文中的主角賴先生,就是與憬宸配對上的捐髓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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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菩薩身影

將生命能量發揮到極至--陳乃裕
(本文出自慈濟月刊 426 期)

(附註:我常常遇到一些朋友,很想參加骨髓捐贈,但無法如願而若有所失.陳乃裕師伯本身也沒有參加骨髓建檔, 但是我相信沒人可以否認他對推動骨髓捐贈的貢獻.這篇文章也許可以給這些朋友作為參考 )
◎阮義忠、袁瑤瑤
 
想起和陳乃裕見面的那一天,還真是覺得與他有緣。

我拍攝「希望工程」的第一場心得分享,是在清水的台中港區藝術中心, 演講完,我搭一位志工的便車到台中火車站。坐在駕駛座旁的另一位志工口才極佳,把證嚴上人與弟子之間的妙問妙答,轉述得逸趣橫生,令當時對慈濟還不是很了 解的我,不由得想知道更多有關上人的理念。

在夜間昏暗的車廂裏,我望著那位志工模糊的臉孔請教他:坊間有好幾本關於上人的傳記,從那一本先讀較好?

始終側著頭說話的他表示,《衲履足跡》不錯,但早期釋德宣師父所寫的 《隨師行記》最有代表性,只可惜已經絕版,恐怕不容易找了。

車子開到火車站,大家揮手告別。我雖然不曾請教那位志工在慈濟裏擔任什麼工作,卻對他言談之間所流露的使命感有很深的印象。

隔了好一陣子,我才知道,那位志工就是慈濟骨髓捐贈關懷小組以及全省教師聯誼會的總幹事──陳乃裕。

使用生命的感覺

再次看見陳乃裕,是二○○一年五月的第二個星期天。那天,在花蓮靜思堂有一場「骨髓相見歡」的感恩活動,陳乃裕在活動前向上人報告流程。

繼「慈濟骨髓捐贈資料中心」於一九九三年十月成立之後,「骨髓捐贈關懷小組」也於一九九四年六月成立,而陳乃裕正是這個小組成立的關鍵。眼見資料庫愈來愈 大、配對成功的機率也逐增時,陳乃裕心想,不僅血癌病患需要幫助,捐髓者與親人溝通,以及健檢、備血、抽髓前後的過程也必須有人陪伴。上人在聽取他的報告 後,立即指示他成立了「骨髓捐贈關懷小組」,負責宣導捐髓活動及關懷骨髓捐贈者。

由此可以得知陳乃裕是位構想與行動力均不凡的人。他的外表雖然木訥拘謹,但在小小的個子下,卻有著宏大的願景。

之後我又碰到陳乃裕幾次,卻都沒有與他交談的機會。感覺中,他好像不太喜歡和別人搭訕,看起來有點嚴肅自負,不像大部分的慈濟人那樣笑顏常開。

二○○二年一月初,我在拍攝「希望工程」時,於慈濟台中分會安單。那天沒有共修活動,整個寮房空空蕩蕩的,只有我一個人。由於在台中分會安單的次數頻繁, 使我經常有機會享受這種在偌大空間獨處的清靜。那一夜原以為又是如此,沒想到正要休息時,陳乃裕也來了。

先前我就聽說過,陳乃裕在全心奉獻於慈濟之前是微積分名師。也許是教書教慣了,他與人溝通的方式好像在上課。我在大學也教了十幾年書,也有這個毛病,因此那天晚上我們兩人相互發表高論,談了不少話。

兩個鐘頭下來,我發覺他頗有見地。此外,他的思路清楚、表達精準,記憶力之佳尤其令人歎為觀止。我記得他對慈濟的一項看法,令我印象特別深刻:

「不要以現在的發展來看慈濟,以後的慈濟會超乎我們想像得有影響力。慈濟是在改變生態──慈濟所做的是改變人心,而心態改變,生態就會改變!」

聽陳乃裕講話是一件有意思的事,因為他往往站在宏觀的角度,而且用辭遣字時有新解,一談到慈濟,更是充滿了強烈的使命感。他說,「使命感 」就是「使用生命的感覺」。這句話無論有沒有文法上的問題,都很能讓人接受。

所有的娛樂就是工作

教書是陳乃裕成為全職慈濟人之前唯一的工作。

一九五七年出生、今年四十五歲的他,教書就教了二十幾年。念大學時他就在當家教,念研究所時在中學教數學、在補習班兼課。服兵役前,知道要調去金門,他特 地去參加教官考試。金榜題名後,他從金門調回中壢兵工學校當教官,同時也依舊在補習班上課。他說:「不管是在那個階段,我教書的主要目的就是為了賺錢,愈 多愈好。」

我問他是不是因為生活空虛,才需要用錢來填滿?他說不是;最主要是小時候家裏窮,覺得有錢真好。

當我想要把話題轉入他的童年時,他卻不願多談,只是輕描淡寫地說因為窮,所以長大之後所有的時間就用來賺錢;由於覺得自己的條件並不是很好,因此他必須比 別人更用心、更認真:「我的生活很單純,人生字典裏找不到『玩』這個字。我所有的娛樂,就是完全專注在工作上。」

眼前的陳乃裕戴著眼鏡,說話的表情和動作都有一種模式,彷彿生活當中的一切都被他規律化了,就連感覺和情緒也不例外。因為生活規律就能掌握時間,不規律就 會永遠在追時間。說著說著,他笑起來:「對我來說,研究工作真是樂在其中、生活在『定』中。別人不知道你樂在那裏,可以說是自得其樂!」

陳乃裕生就一副數學頭腦,與人交談常用邏輯分析和辯證。我問他,為什麼放棄半輩子的教書工作而投入慈濟?他卻如此回答:「我會完全投入志業體,是深深感受 到師父需要人。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他所需要的人。我假設是;那麼,我就應該拋棄一切,全力以赴。不過到目前為止,我覺得師父需要的人不是我……」

他突然冒出這句話來,讓我嚇了一跳,趕緊問他為什麼這樣說。答案是:「我深深體會到,師父要做的事太多了,所以需要一群人、而不是一個人。」


老板、校長、球長

二○○二年二月十六日,慈濟教師聯誼會的幹部為了籌備十周年慶祝活動,於台中分會聚集研討,宣師父也蒞臨指導。乘這個好機會,我請來自全省各地的慈濟人談談他們心目中的陳乃裕。


和陳乃裕很熟的宣師父一開口就誇他很聰明、很有規畫能力、對事情要求很高。以前在補習班忙得台北、高雄飛來飛去還能抽空做慈濟,回到家裏還會幫忙做家事, 把家業、事業、志業都一起顧了。這麼多年來,他每個月捐五萬元善款,大家對他的付出都很感動。

宣師父還認為,陳乃裕是上人百分之百的好弟子:「他有資深慈濟人特有的默契。只要上人輕輕一句話,他必定一頭栽入做到底;而上人輕輕一句不要做,無論他已經投入到什麼程度,都會立刻全部否決。」

我問宣師父,陳乃裕要帶領那麼多人,他的領導特質在那裏?宣師父直率地說,不是他帶領那麼多人,而是很多人惜才,不斷地包容他、護持他;在慈濟世界裏,他是非常幸運的慈濟人之一。

來自高雄崗山,與會最年長的吳佳霖,對陳乃裕的看法是:以前好像太嚴格了一點,可是後來她很用心地觀察,覺得很多地方他是對的。他帶人雖然嚴格,但是壓力 會激發大家的潛能;他的嚴格是為大家好、也是為團體的效率好。吳佳霖同時指出,人生的價值是交出一張生命的漂亮成績單,陳乃裕就有這個能耐!

去年才接中區總幹事的洪妙楨覺得,任何事情只要是方向對,陳乃裕就會盡力護持。來自竹山的曾彩琴則認為陳乃裕極能慧眼識英雄,被他重用的老師都發揮得很好。

古宏深和呂素琴老師負責匯整以及編輯大部分的慈濟教材,是教聯會貢獻良多、不可多得的夫妻檔。他倆一致認為,陳乃裕最大的優點就是給做事的人淋漓盡致的發 揮空間。他的心願很廣,常常有很多高瞻遠矚的計畫,在前面帶頭拚命跑,大家就在後面拚命追!

許多人在談到陳乃裕時,都會表示他的脾氣不太好。然而,無論是誰,都 一定會說,陳乃裕是用生命在做慈濟的人。大家欽佩他的勇於承擔,為他無怨無悔、勇往直前的付出而感動。

此外,大家都認為他的修養是愈來愈好了,因為他緊記著上人要他「靜思語」──也就是說「先靜、後思、再語」。大家都說他以前是老板(老板著臉),現在是校 (笑)長,而由於他正在計畫推行地球校園的活動,不久之後,就應該升格為球長了!


師生緣親


陳乃裕在補習班最忙的那陣子,一星期要上八、九十堂課,台北南陽街的微積分課被他包了三分之二。不僅如此,每個星期他還要去高雄上課。一個星期只有一天上 午沒課;在那個上午,他會先坐飛機去精舍,到大殿裏靜靜地仰望三尊佛,下午再搭飛機去高雄。

接觸慈濟後的他改變很多;眼睛方便時就看證嚴上人或有關慈濟的書,耳朵方便時就聽上人的錄音帶,有些錄音帶甚至一聽就是二、三十遍。學生說他上課的時候一 半時間在講慈濟,他們也很喜歡聽,有一年二技聯考的作文題目是「慈善事業面面觀」,學生把課堂上他講的那套全寫出來了!

跟學生很親的他,時常告訴那些大孩子,儘管學了很高的本領,但是福報不夠就可能懷才不遇,有錢也賺不到。又經常對他們說:「數學是很理性的東西,人生不能 太理性,必須要有一點感性。慈濟世界是很感性的,所以你們一定要聽,才不至於因為都是理性思維而變得麻木不仁。」

那時他個人一年大約捐一百萬;為了能夠多布施,在補習班上完一天課後,還熬夜寫了四本微積分參考書,將版稅捐出去。

陳乃裕在一九九一年受證慈濟委員,法號濟淵,編號二一五一。當時慈濟正展開大陸水患賑災,陳乃裕鼓勵學生捐款。他說,如果總金額超過一萬元,他就補到十 萬,超過十萬元,他就補到二十萬。結果學生反應熱烈,有些人到現在仍然是他的會員。

原先他都拿著一個塑膠袋募款,沒想到不久後,學生就為他糊了一個愛心箱。直到現在,他一想到自己下課後抱著愛心箱坐公車回家的樣子,就覺得又歡喜又難為情。


人生是不定法


陳乃裕的下顎到脖子左側有一道長長的、手術留下的疤痕。十年前的那個手術,讓他改變了下半輩子的人生方向。

那是在補習班密集上課的日子,忙碌而疲累不堪的他,有陣子經常嘴角破皮,但他也不以為意,只當是太操勞、火氣大罷了。

一天講課時,他像往常一樣拿著麥克風走來走去,右腳不小心踢到地上的擴音設備,誰知竟會痛到不能忍受的地步。太太陪他去醫院急診,醫師說可能只是細菌感 染;太太就提醒他:「舌頭上的破洞何不順便檢查一下?」沒想到醫師看了一下,就叫他明天立刻去耳鼻喉科做切片檢查。

腳痛是因為蜂窩組織炎,必須住院注射抗生素。他心急兩千多名補習班的學生七月就要聯考,留在醫院的兩天內,靠著記憶、邊吊點滴邊寫了一百零八條考題,交給來探望的補習班同仁帶回去。

出院幾天後,他和太太去看舌頭切片報告,只見醫師毫無笑容,先是叫他再去腫瘤科看看,後來竟建議他趕快去開刀、把整個舌頭拿掉!

教書佔了他大半輩子的生命,是他的生活、生計、也是所有人際關係的根本。舌頭拿掉了就能沒事嗎?……沒有舌頭的人還能教書嗎?太太當場嚇得整張臉白一陣青一陣,他卻還算自在,明白自己是業障現前了。

他日後反覆地思考,才想通為什麼當時自己能夠如此鎮定。「師父的開示中,談最多的就是病苦。經常聽師父的法,就如同已經打了免疫針,知道如何去應對無常、面對生死。」講到此時,他的語氣,透露了對上人無限的感恩。

陳乃裕伉儷來到花蓮靜思精舍,慈藹的證嚴上人要他留在慈濟醫院看病,並多為自己祝福。於是他於一九九二年六月一日住進醫院、六月四日開刀。當時為他動手術的醫師,就是現今大林慈濟醫院的副院長、專精整型外科的簡守信。

陳乃裕早上不到八點就進了開刀房,一直到晚上六點還沒有出來。當時在台北分會的上人,擔心地幾乎一個鐘頭就打電話探詢一次情況。簡醫師報告上人,陳乃裕是 靠嘴吃飯的人,整型做得好不好跟日後的講話能力很有關係,在頸部動顯微手術,更是要十二萬分地小心。整個手術過程除了切除病變的舌頭,還要從左腳的腳盤上 挖神經和肉來補舌頭,再用身上和大腿的肉和皮來補腳盤。

在手術恢復期間,陳乃裕可也沒閒著,上人去病房看他時,說這那像個病人!因為他正在邊看、邊聽上人講的《無量義經》。

回家後,他日日勤誦經,硬是把舌頭復健到靈活如昔。今天的陳乃裕,口齒依舊清晰、口才依舊犀利,不知情的人絕對想不到,有一度,他曾經可能再也無法說話。

他記得上人到病房看他時,曾說了一句話:「人生是不定法!」

這句話帶給他極深的感觸。他的解讀是:「你不需要用這樣的方式去過一輩子,賺錢只是人生的一部分。」

出院後的陳乃裕,把日常生活做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調整,一切以慈濟的活動為重,只要補習班的課能調,他就去做慈濟。不久,他被上人賦予骨髓捐贈關懷小組的重任,而後,再要他身兼全省教聯會的總幹事。

如今,他全年無休地投入慈濟,一心一意要把剩餘的生命能量發揮到極至 。


立志擺脫窮困的宿命


在三番兩次地曉以大義之後,陳乃裕終於答應帶我們回他出生之地善化老家看看。

結果,外景車在他一路指揮下,竟然來到了善化文正路八十五號的一間小廟──慈明寺前。我正想問他怎麼回事,他就一邊踏進廟裏,一邊用很平淡的語氣說:「小時候我們家很窮,全家借住在這間廟裏。」

接著,他告訴了我他的心酸童年。原來,他的成長歷程比我所以為的要苦好多倍!他的父親以做牛車為業,工作非常粗重,卻掙不到幾個錢,一家八口的生活總是非 常窘迫。為了不要像父親一樣,他只有拚命地念書,希望能夠擺脫窮困的宿命。也因為如此,他後來成了鄰里之間第一位得到碩士學位的人。

他指著廟裏的一個角落:「現在這座廟已經翻修過了。以前廟的兩側是倉庫,我們全家就在裏面墊上木板睡覺,那時的廟又老又舊,連遮風蔽雨都談不上,外面下多大雨,裏面就下多大!」

廟裏的香爐上,刻著小小的「陳西洲奉獻」;陳乃裕說:「這就是我的父親,他是在六十三歲時往生的。父親的一生,真不是一個『苦』字了得!

工作苦、生活苦、做人也苦。他不是善化本地人,從麻豆搬過來後,等於是寄人籬下地過著日子,連上廁所也要跟人家借。我從來就沒有看過他快樂的樣子,在我的印象裏,他從來就沒有不苦的片刻!」

一邊說,他一邊摸著菩薩面前的小神案:「小時候,我的功課都是在這張桌子上寫的,這座廟等於是我精神上的依靠。」

走出廟門,陳乃裕指著廟旁隔著一條小巷,文正路八十三號、一棟空置已久的窄小二樓老房說:「這是爸爸後來蓋的房子,做牛車打鐵的爐灶還留在門口,馬路對面 那裏,以前堆滿了牛車輪。雖然生意接不完,可是幾乎賺不到什麼錢。爸爸跟二哥每天都要做到凌晨一、兩點,連除夕都不例外!」

小學時念善化國小的陳乃裕經常繳不起午餐費。早上到學校上課,老師問他有沒有帶錢來,他說沒有,老師就叫他回家跟父母要。小小的他就在家旁的那條巷子裏, 來回地走來走去,不敢回家,也不敢去學校,因為他知道根本要不到錢。也因為如此,三年級有一位代他繳營養午餐費的林金朝老師,始終讓他感念不已。

他的母親陳許時是位虔誠的佛教徒,雖沒讀過書,卻會念佛經,碰到不懂的字就會找陳乃裕教她。而陳乃裕初中和高中做功課的地方,就是這間佛堂靠窗的小角落。他從小就是聽著念誦佛經的聲音長大的。


生命中的大恩人


他們一家人,除了父母之外,大哥陳雅銓、二哥陳文貴、大姊陳月英、弟弟陳文信、妹妹陳錦對也都信佛;妹妹還在數年前出家。而在陳乃裕的接引之下,這家人不 是投入慈濟,就是做環保志工。來開門的大嫂鄭秀香,就是法號慮澧的慈濟委員。

鄭秀香請我們到她在中和街所開的理髮店坐坐,和我們聊了一下陳乃裕。她說陳乃裕的改變真的是太大了!從前的他非常自負,現在卻是一切都照著證嚴上人的法在行事,把上人的話都聽到骨髓裏去了。

陳乃裕罹患舌癌時並沒有讓老家的親人知道,鄭秀香也是在聆聽他的一場心得分享時,才知道小叔吃過那樣多的苦頭,當下疼惜地淚流不止。然而,看到現在的陳乃 裕,她實在是歡喜!她告訴我,他們全家都以陳乃裕為榮,並感恩他把大家都帶進了慈濟世界。

店旁的五十二號是陳乃裕二哥的家,拉下的鐵門前有一輛舊牛車。這座牛車用料和做工都十分紮實,雖然歷經滄桑,卻被歲月打磨得典雅而質樸。


「二哥是我的大恩人。他跟著父親做牛車,什麼苦都吃遍了,卻只要求父親每天給他十塊錢,讓他存起來。他自己一毛錢也不花,有時肚子餓了,寧可喝水也不願去 買東西吃。他說這些錢誰都不准動,除非有緊急狀況。可是到後來,他辛辛苦苦存下的這些錢,卻大多給了我繳學費!」

接著,我們來到一處前有綠田、後有果園,掛著一面樸拙招牌「善化永和牛車」的工寮。一位身體矮小粗壯、面相憨厚而樂觀的中年男子出來迎接我們──他就是陳 乃裕的二哥陳文貴。從他粗裂的手掌不難看出,他幹過多少苦工,可是他樂呵呵、一再反覆地告訴我們,他覺得自己實在是一個很有福報的人!雖然小時候苦得一條 褲子要補好幾次丁,但是加入慈濟之後,他的生活真是愈來愈幸福了,上人保佑他買了工寮這塊地,又保佑他買了後面的一大片果園,如今的他,真是擁有成功的人 生啊!

陳文貴的話,使我感動得說不出話來!他在自己擁有那麼少的儲蓄時,卻能付出那麼多地成就了弟弟掙脫命運的願望!他這輩子吃了那麼多的苦,卻仍然能夠如此地 知足與感恩。現在雖然已沒有人買牛車了,他卻改做小牛車的工藝品,有時慈濟舉辦募款活動,他也提供這些小牛車去義賣。

他們一位是黝黑而不識字的庄腳人,一位是白淨而斯文的知識分子。兩人的外相是多麼地不同,然而本質又是多麼地相似,各以自己的方式走上了菩薩道。

我想起陳乃裕先前所說、感恩二哥的話,請他在攝影機前再表達一次,他卻說什麼也不願意開口。離去前,他向二哥買了一輛小牛車,二哥高興地說,要把這筆錢捐作慈濟的功德款。


若不感性如何了解慈濟


二○○二年三月二十四日星期天,乘著陳乃裕難得回到台北,我們一起造訪了三個地方:陳乃裕當年叱吒風雲的南陽街,引他進入慈濟世界、位於合江街的林雅美的家,以及他自己位於民生社區的家。

當年的陳乃裕以一科微積分幾乎吃遍了南陽街。有一位學生報名上他的課,一聽覺得不合適,就到第二家補習班,卻發現又是他教,等跑到第三家補習班發現老師還 是他之後,只好乖乖地留下來上課,並跟他說:「我服了你了!」那時南陽街的名師非常辛苦,每年幾乎都會躺下來一位,折損率真是太高了。

講到這裏,陳乃裕詼諧地加了一句:「那個時候天天都忙得苦不堪言,一個月三十天,只有一天是快樂的──就是數鈔票的那一天!」

到了林雅美的家,才動過氣管手術不久的她,抱病接待我們。雖然喉嚨裝了一個助講器,講話會有嘎嘎的聲音,但是圍了一條絲巾的她卻教人看不出一點異樣,整個 人顯得精神抖擻、神采飛揚!看來手術後的她恢復得不錯。她說,陳乃裕以前每個月都準時來她家繳功德款,不讓她去收,一來便坐下談慈濟,談到半夜一、兩點, 陪在一旁的先生都打瞌睡了,陳乃裕還是覺得意猶未盡。

在慈濟這個大家庭裏,林雅美可說是最了解陳乃裕的人之一。她心目中的陳乃裕做事一板一眼、有規律、很嚴格,但卻是公正而單純的。做事是該講求圓融,但有時 圓融又會阻礙行政工作的推動,在她眼中,陳乃裕是個感性的人:「若不感性,他如何了解慈濟、又怎麼可能這麼愛慈濟?」

那些夜談慈濟的時光,一定是陳乃裕當時單調生活的最大心靈享受。我把他們三人坐在客廳裏敘舊的溫暖畫面捕捉下來,心想,這氣氛大概就是他們十多年珍貴友誼所發酵出來的吧!


溫暖的光芒


採訪工作快結束了,我們總算拜訪了陳乃裕的家。見到了也是慈濟委員、法號慈博的顏秀杏,兩個正在準備聯考的兒子──十八歲的陳琮漢、十五歲的陳勁威,以及剛從斗六北上小住的丈母娘顏李不。

顏秀杏率直而自信,問她任何事都有問必答,說話決不拐彎抹角!顏秀杏口中的陳乃裕認真、孝順、勤快而又非常疼愛太太和孩子。年輕時,陳乃裕讓她把孩子帶好 就行了,洗衣服、買東西、整理家務他都會幫著做;小孩三更半夜哭,他也會起來抱。她對他唯一的挑剔,就是自從做慈濟之後,給家人的時間太少了。

顏秀杏說,陳乃裕剛開始做慈濟時,她是不贊同的;其中有對佛教是迷信的誤解,也有對先生身體可能無法負荷的擔心。以當時陳乃裕在補習班忙碌的情形而言,精 神體力的支出已達飽和,然而只要慈濟有活動他就立刻參加。為了聽早上六點多的慈濟世界,他把鬧鐘定在五點鐘;每卷錄音帶至少聽五遍以上,每天回家就坐著聽 隨身聽,她跟他說什麼他都聽不到,急起來向他抗議,他就拿掉一個耳機,另外一隻耳朵繼續聽……

在那段時間,林雅美不斷地牽引她、邀她參與慈濟的活動。有一回,在盛情難卻之下,她跟著大家去為往生者助念。那次經驗,讓本來覺得很害怕的她,在震撼之餘,也被慈濟人深深地感動了。

從那次之後,顏秀杏開始參與慈濟的活動,並了解到慈濟是很不一樣的佛教團體。顏秀杏說,她成為慈濟委員後,最高興的就是陳乃裕:「我去參加慈濟活動後,回 家都特地不換衣服。他下班看到我一身藍旗袍就會心情特別好,一直說我好好看!」

說到這裏,她的臉上浮起甜蜜的笑容。對不會表達情感的陳乃裕而言,夫妻同修應該就是他夢寐以求的至高幸福了!

顏秀杏認為,陳乃裕在加入慈濟以後,臉上比較有笑容、也比較懂得與人相處。然而,凡事要求一百分的陳乃裕,有時對人還是太嚴格了。陳乃裕對顏秀杏既尊重又 疼愛,有時陳乃裕在家打電話訓人,顏秀杏等他放下電話就會把他訓一頓,他也沒輒。

顏秀杏告訴陳乃裕,大家都是志工,每一個人的環境不同,並不是人人都有能力像他一樣地投入慈濟。陳乃裕若是在工作時碰到困難和挫折,顏秀杏就會安慰他、輔導他。

由於陳乃裕經常在外奔波,母兼父職的顏秀杏是十分辛苦的;尤其兩個兒子今年都要聯考,媽媽的陪伴與照顧更是重要。此外,他經常東奔西跑,也讓她相當掛心。

雖然陳乃裕很少講他的家庭和私事,我卻可以感覺得到,顏秀杏其實是他背後一股很大的支撐力量。

「我太太是我的善知識!」這是我聽陳乃裕說過不只一次的話。在這句話的後面,有著太多太多的感恩!

採訪結束時,陳乃裕也跟著我們一起出來了──他還要趕去慈濟台北分會開會。七點多了,大家都還沒吃晚飯。我們可以找家館子好好用餐,而陳乃裕卻必須在被我 們折騰了大半天後,還得挑燈夜戰。這時,我深刻地意識到他有多忙,他是何等努力地在做慈濟。

我們先順路送他;到了分會大樓的門口,陳乃裕下了車,回頭笑著與我們揮手道別。在那一瞬之間,我見到了與他相識以來,所看到的最可親的一張臉龐。他不但不像平常那樣地木訥,反而煥發著溫暖!

黑夜之中、黯淡的路燈下,我看到一位發出溫暖光芒的菩薩身影,急急行走,走入慈濟台北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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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布施》

篤定說「Yes!」

(本文出自慈濟月刊 413 期)

◎撰文/葉美菁


每當聽到那熟悉的樂曲,我就會想起他臉上靦腆的笑容、想起他曾有的夢想,以及他抗癌多年卻永不放棄的堅持。


七年多前一個夏天的早上,我看到一則新聞報導:「台大醫院為了血液疾病患者,舉辦了一場捐髓驗血活動……」適巧當天下午我和朋友有約,就「順道」去台大響應這個活動。

心想配對成功的機率很低,未料在隔年(民國八十三年)的五月,我竟接獲慈濟骨髓庫通知,成為國內非親屬間首位骨髓捐贈者。

生命裏的一些「偶然」,往往改變了人的一生,不僅影響自己,也影響了他人——如果那天早上我沒有看到那則報導,也許就不會有日後一連串故事的發生了。



◆一切努力,有何意義?


移植手術滿一年後,在慈濟骨髓資料中心的安排下,我和受髓者魏志祥見面了。從他父母口中,我知道志祥適應良好,並準備重拾書本,返回學校繼續完成中斷的學業。得知這樣的消息,我也衷心地為志祥感到高興。

然而新生的喜悅並未延續太久,民國八十五年三月二十三日——那天也是總統選舉投票日,我投票完回家後,接到了志祥離世的電話通知。回想起近兩年來與他相處的點滴,只覺得恍若晴天霹靂,整個人都呆住了。

志祥的母親告訴過我,志祥非常的懂事且善解人意;生病初期,只要體力許可,他都會督促妹妹學業或幫忙做家事等;住院期間,他也是個討人喜愛的小病人,和醫師、護士及其他病人,都相處地十分融洽。

有時,志祥也會心灰意懶,覺得自己好像不會康復了,就問媽媽說:「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以後誰來照顧您和爸爸呢?」

志祥過世後的一段時日裏,我一直刻意避免去談這件事。每當有人問我志祥的近況時,我總是避重就輕地說:「我太忙了!很久沒有和對方聯絡了……」因為,我不想面對旁人得知實情後,所投以質疑的眼光。

也許他們不會明說,但是臉上的神情,卻寫滿了對「這一切的努力,究竟有何意義」的問號?

其實,在那段時間裏,我也一直在尋找答案。



◆記取過程中的美好


時光就在忙碌的工作與學業中無聲地流逝,事隔多年,我也逐漸從傷痛中平復。志祥生前最喜歡歌手張學友,因此,每回聽見張學友的歌曲,我就會想起他臉上靦腆的笑容、想起他曾有的夢想,以及他抗癌多年卻永不放棄的堅持。

每次回想這件事,總有不同的感受;對當年所做的決定,我未曾有任何的後悔、懷疑,也從不覺得自己的付出是白費的了。

我常想,生命自有無限的可能,在終點來臨之前,我們永遠不知道結果會是如何;何況,骨髓資料庫的成立以及所有醫護人員的努力,所彰顯的是「尊重生命」的精神;而生命,也非能以「量」予以算計或評價的。

每一個生命都是彌足珍貴的——無論其時間是十年、十個月、十天,甚至是十個小時,他都有活下去的權利。

我並沒有堅定的宗教信仰,但我相信冥冥中自有一股力量的安排。我非常喜歡證嚴上人說過的一句話:「人生沒有所有權,只有生命的使用權。」人生雖各有長短,但生命終有盡頭;而生命的價值不在其長短,而在其所發出的光與熱。

這些年裏,我也慢慢體會出——許多事情,結果未必能盡如人意,但重要的是,我們曾經努力過,並且記取過程中美好的部分,作為鼓舞自己再出發的動力。

我也常拿此話來寬慰自己:志祥的離開,雖令人遺憾,至少所有的人都已堅持到最後一刻,若不能挽留,那麼就像上人說的:「快去快回吧!」



◆篤定說:「Yes!」


對骨髓捐贈的推動或相關報導,我一直都很關心。這幾年來社會大眾對骨髓捐贈也愈來愈能了解,因誤解而反對的阻力也比以前小得多,這實在是件令人高興的事。

回想六年多前,我在不得已的情形下,瞞著父母去捐髓;我想若我再度配對上,告訴他們我要去捐髓,他們雖然已經找不出「正當理由」來反對,但心裏多少還是有些猶豫吧?天下父母心,都是如此的——總是竭力地保護自己的子女,不讓他們受到絲毫的傷害。

因著這一分特殊的因緣,得知了許多捐髓者與受髓者間的故事。其實生病是件非常辛苦的事,不只是病患本身,連帶家人的生活都會受到很大的影響。在每一個「編號」之後,有個備受病痛折磨的患者、周遭憂心如焚的親人,等待奇蹟的出現與身心無盡的煎熬……

每每聽到這些故事,我總會輕嘆一聲,深刻感受到生命中的無奈:老病貧苦,有如世間中的殘缺、不圓滿,也像是上天給人們的磨鍊和考驗。我常想,如果自己承受幾天輕微的不適,而可以改變一個人、一個家庭的生活,使他們重拾幸福與天倫歡樂,我相信這點小小的付出,還是很值得的!

用愛彌補人間缺憾,衷心希望被通知骨髓配對成功的人,都能篤定地說出:「Y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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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周年慶系列活動
淚中有笑,笑中有淚
(本文出自慈濟月刊 414 期)
◎撰文/賴麗君

骨髓相見歡



那笑容,是歷經無盡辛酸後的燦然;那淚水,是感恩所有曾經付出的努力。


生命是一條道路,一條朝向死亡終點的旅程。儘管這是不爭的事實,但當我們突然面對自己或親人即將離開人世,仍難以接受。

對於瀕臨死亡邊緣的血液疾病患者而言,疾病措手不及襲來,身心的折磨不是一般人所能體會。當所有治療皆宣告無效,骨髓移植就成了延續生命唯一的希望。

慈濟骨髓資料庫成立迄今七年多,已召募到二十一萬餘位志願捐髓者;截至九十年五月十三日止,已嘉惠全球亞裔血液病患兩百七十三人。

「生 死一線間」對受髓者來說,感受格外良深,讓他們更珍惜這段得來不易的髓緣。為了一圓受髓者的心願,慈濟基金會於民國八十四年母親節首次為捐受髓雙方舉行 「相見歡」。今年符合手術一年後相見條件的總共有六十例,包括台灣二十一例、大陸二十四例,以及美國、澳洲、新加坡、瑞典、日本、南韓等地區共十五例;五 月十三日在花蓮靜思堂相見。



東方人、西方人、黑人、白人……破除人為的界線,人與人其實都是血脈相連的。


愛因斯坦曾經說過:「人是整個宇宙的局部,這個局部受到了時空的限制;意識上的錯覺讓人們誤以為自己與整體宇宙是分開的,因此把自我侷限在個人的慾望和對身邊少數人的熱情中。我們的任務,就是從這個監獄脫逃出來。」

東方人、西方人、北方人、南方人,如果我們不再劃清界線,這些都只是文字上的名詞,有一天我們會發現:彼此之間都是血脈相承的。

在骨髓配對過程中,常發現東方人與西方人配對成功的案例,這著實說明彼此來自不同地區,卻可能擁有共同的血源、祖先。這次相見歡中,來自美國新澤西州(New Jersey)的五歲受髓者Kyle Collazo就是最好的例證。


【凱兒和越洋大姊姊】

Kyle的母親Danielle說,Kyle是他們第一個孩子,當他十八個月大時,就被診斷出得了急性骨髓性白血病。他們在美國尋求配對未果,一度絕望,沒想到在台灣很快就配對上了。「I really can't believe it!」當Danielle接到醫院電話,她簡直喜極而泣。

三歲半接受骨髓移植,如今Kyle已是一位健康活潑的小男孩。Kyle長得和爸爸Julio很像,有一雙濃眉大眼,一雙大耳朵,臉蛋小小圓圓的,格外惹人疼愛。看到Danielle為孩子細心整理的治療過程系列照片,簡直不敢相信那個滿口潰瘍、乾癟慘白的孩子就是他。

在無菌室治療期間,Danielle一直住在醫院陪伴孩子,過度焦慮導致飲食失控,體重遽增兩倍,變成一個連老公都不太認識的大胖子,「You can't laugh at it!」Danielle一邊拿著她發胖的照片,一邊說不准笑,自己卻先笑了,這個笑容是走過多少辛酸才能擁有的啊!

當Kyle移植成功後,走出無菌室那天,他們一家最想做的一件事情,就是向台灣捐髓者說謝謝!所以這次相見歡,他們不辭辛苦,花費十九個小時
,從新澤西轉了兩次飛機來到台灣。

在相見歡典禮上,Danielle向所有慈濟人說,Kyle和她一樣熱愛生命、喜歡動物,所以他們長年吃素;而Kyle也因吃很多蔬果,身體愈來愈健康。

Kyle像小大人似地不停地向大家揮手致意,還熱情洋溢地說:「I love you!」台下許多阿嬤級的師姊都說,真想衝上去抱抱他。

當天因為颱風過境,天候不佳,從高雄飛往花蓮的飛機無法降落,捐髓者林繡卿無法抵達,讓Kyle一家人有點失望,所幸翌日骨髓關懷小組為他們
安排見面,圓滿一年多來的願望。


【柏豎的「骨髓爸爸」】

「骨髓爸爸!」當七歲的吳柏豎親暱地呼喚鄭坤松,已婚尚膝下無子的他,比得到第一個孩子的心情還喜悅;沒想到自己的骨髓在一個陌生人身上發揮功能,鄭坤松說:「這真是太奇妙了,作夢也會偷笑!」

談起孩子生病歷程,吳媽媽不禁淚水成河。柏豎四歲那年有天突然發燒不退,到醫院檢查,結果卻是急性淋巴性白血病。

「老天爺賜給我一個孩子,為什麼又想搶走他?」悲傷、震驚、錯愕,如同大浪一般拍打在她身上,讓她差點崩潰;直到慈濟找到骨髓配對,才重燃希望。

現在柏豎已經上小學一年級,健康狀況相當良好,吳媽媽驕傲地說:「我兒子是台大醫院八十八年骨髓移植個案中最漂亮的成績單!從移植到現在沒有任何副作用,醫生說他的骨髓再生情況非常良好。」

鄭坤松聽到這些話相當開心,他說以前自己個性內向、很安靜,不知為何捐贈骨髓後,變得比較開朗,遇到困難也能從光明面看待。


【志誠的「骨髓哥哥」】

二十一歲的梁志誠在相見歡上見到「骨髓哥哥」楊松展,激動地抱著他,原先準備很多感謝的話,剎那間都化入淚海中。

十七歲那年準備考高中,梁志誠去做體檢時發現得了急性骨髓性白血病。一開始他不以為意,以為像感冒一樣吃藥就會好,直到醫師說,若不做骨髓移植,恐怕隨時有生命危險,他才知道事態嚴重。

「生病後,我不能工作、不能讀書、那兒也不能去,我是一個很好動的人,這樣實在很痛苦!」梁志誠哽咽地說,是楊松展及慈濟人讓他重拾美麗人生。說著,他一隻手搭在楊松展寬闊的肩上,就像弟弟黏著哥哥一樣。

二十六歲的楊松展是一位水電工人,他說,以前工作不穩定,捐髓後生意好多了,大概是自己的人生觀改變,對人的態度也改變了吧!「以前怕餓肚子,現在怕做不完!」

高壯的楊松展說,只要有人需要他的骨髓,他還是樂意捐贈。



感謝是一句很容易掛在嘴上的話,但有一種感謝
最動人心扉。



【努力過就沒有遺憾】

受髓者江昌學最後沒有熬過去,他的父母帶來他臨終的心願。

江媽媽紅著眼眶對捐髓者羅貴賓說:「我兒子一直很想親自謝謝你,臨走前,他留著最後一口氣說,最想見的人是你……」這些話讓原本很鎮靜的羅貴賓紅了眼眶,直到回程的火車上,仍久久不能自己。

羅貴賓的捐髓過程幾經波折。曾經,羅媽媽基於保護兒子的心態,極力反對,幾乎要斷絕母子關係;但他堅決地對母親表白:「不管有沒有危險,我還是要去,因為一個人的性命就掌握在我手上!」最後母親被他的堅定感動了。

手術後羅貴賓的臀部整整痛了兩個星期,每天他手托著臀部去上班,同事都笑他真像孕婦。儘管如此,他仍堅定地認為:「人活著不只是為了工作,還有很多事情值得去做,你想一生能救人的機會實在太少,有這種機會怎能不把握?」

面對受髓者往生,羅貴賓不免失望、傷感,但也只有接受這個事實,畢竟大家都盡最大的力量了。


【永遠活在心中】

游泳教練王俊淵在受髓一年半後因感染往生,原本王家一直無法釋懷,「老天真是開了一個大玩笑,讓我們重新有了希望,又重重摔到谷底!」

經過一段長時間的調適,王爸爸、王媽媽才慢慢恢復過來,「雖然他走了,但是他教出很多傑出的選手,他的精神永遠都會留在人間!」王媽媽驕傲地說。

在相見歡上,王爸爸感性的一段話引起現場一片掌聲:「以前一說到血癌,眼淚就流不停;現在講到慈濟,歡喜飛不離。師兄!你要等我!我要加入慈濟志工,有一天一定要追到你!」


【林媽媽的大愛】

骨髓捐贈不僅牽引出一段解不開的髓緣,也造就愛的循環。雖然兒子林鈺鈞往生了,林媽媽仍很感謝慈濟,每個月捐一千元援助希望工程,「這也是我兒子的心願,他活著時總說長大後也要當慈濟志工。」

纖瘦的林媽媽一生坎坷,幾年內,歷經父親車禍往生,先生、孩子癌症過世,但她仍堅強挺過來;為了怕捐髓者周家珠難過,她一直解釋:「移植後,我兒子的骨髓一直長得很好,是因為感染才走了。」

周家珠很感佩林媽媽的勇氣,她目前也加入慈濟培訓委員行列,當一名助人的慈濟志工是她往後人生的目標。



人生多種樣,有人一生只做一個題目,有人是不要題目但題目卻來了,有人是不斷地換題目,而有人是做了卻想不到題目。人生道路上,你想完成那些事呢?

也許現在的你,正為將來而奮鬥,但有些人不那麼幸運,他們還在死亡邊緣掙扎,等待骨髓救援。讓我們一起加入骨髓捐贈行列吧!讓它成為人生一個響亮的題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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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周年慶系列活動
真是太奇妙了!
(本文出自慈濟月刊 414 期)
◎撰文/黃秀花

骨髓相見歡



這場相見雖來得遲,卻極為難得。本來前一天就該見面的,怎奈一場颱風作梗,延後了一天才碰面。

一是在高雄出生、有著中國北方血統的大女孩林繡卿,一是祖籍波多黎各的西班牙裔美國小男孩Kyle Collazo,兩位相隔大半個地球、種族大相逕庭的人,為何HLA(人類白血球抗原)會相符?令人費解,只能說,或許在三、五百前,他們曾有過血緣的交集也說不定!

「聽說他是個五歲大的漂亮小男孩,留平頭、眼睛大、耳朵大、睫毛長,長得很可愛,我好期待能見到他喔!」五月十三日花蓮機場因颱風被迫關閉,林繡卿在高雄飛往花蓮的飛機上耗掉四個小時,遲遲未能趕抵相見歡會場;當飛機二度飛抵花蓮仍無法降落,於是折返台北。

林繡卿在台北下了飛機,搭上北迴線往花蓮的火車,「在火車上,我接到師兄姊的電話,他們轉述了相見歡的場面,說Kyle站在台上,久久不肯離去……」林繡卿說,當時她內心澎湃不已,恨不得能長出一對翅膀,立刻飛到花蓮與Kyle相見。

在宜蘭朋友家待了一晚,天一亮林繡卿便由友人載送趕來花蓮。

來到花蓮後,她先是到靜思精舍拜見上人,隨後又轉至竹軒小憩片刻。對於即將來到的相見歡,她顯得既雀躍又緊張。

下午三點,期待已久的這一刻終於來臨了!當林繡卿悄悄被帶到靜思堂的相見歡會場時,原本闔眼的Kyle和他父母,突聽到有人輕輕在耳畔說:「Open your eyes!」立刻睜開了眼睛。

Kyle的媽媽Danielle開口第一句話是:「Thank you!」Kyle一時會意不過來,眼睛睜得大大的,當媽媽再次說了一聲:「That's your donor!」Kyle才恍然清醒地直撲林繡卿的懷抱。

「我好高興喔!你真的很健康、很可愛!」林繡卿將Kyle緊緊抱在懷裏,眼角忍不住淌下了淚水。「到昨天為止,我都還以為他是華裔美國人,沒想到根本不是華人,真是太奇妙了!」

Kyle的媽媽Danielle透過翻譯,向林繡卿細數Kyle罹病及就醫的經過。Kyle被發現得了白血病後,做過一年化療,進出醫院無數次,雖然病情有所改善,卻在一年後復發;醫師告知只有骨髓移植能挽救Kyle的生命。

然而在多達四百萬筆的美國骨髓資料庫裏,竟然找不到HLA相符者,於是轉向慈濟骨髓資料中心尋求配對,沒想到竟然配對上了!

「Kyle 的抗原是屬於A31、B0702的位點,這在美國人(大多為A3、B0702)是很稀少的。捐者林繡卿的外祖父來自中國北方,竟然也有相符的遺傳基因,實 是難得!相信林小姐是台灣唯一和Kyle抗原相符者。」慈濟骨髓捐贈資料中心主任李政道直說:「Kyle真是太幸運了!」

Kyle不時貼近林繡卿的耳邊講悄悄話,雖然林繡卿不盡然能完全聽懂Kyle所說的話,卻笑得很開心。現年二十三歲、還未婚的她,抱起Kyle來竟是如此純熟。

本身是護理人員的林繡卿說,這或許跟她曾在婦產科服務過有關,對她而言,抱小孩、逗小孩玩,是再自然不過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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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周年慶系列活動
我要救人
(本文出自慈濟月刊 414 期)
◎撰文/賴麗君

骨髓相見歡



「我可以吃胖一點,補充營養,求求你們一定要讓我捐髓,救人不能等的!」二十二歲的年輕女孩以堅定的意志,完成了捐髓心願。


拜訪王怡人是利用她中午休息時間。常常必須工作至深夜十二點多的她,根本抽不出時間接受採訪,但仍願意犧牲吃飯時間與我們分享捐髓心路歷程,只因她想藉此機會告訴大家:「只要做一件小小的事情,就可能挽救了一條寶貴性命。」


就算斷了一隻手臂也要救人

二十二歲的怡人有著超乎年齡的成熟,一張圓圓的可愛臉蛋,笑起來散發一股祥和寧靜的氣息。學校畢業後就在叔叔公司從事造景設計,迄今已經四年多,對工作熱愛仍一如往昔,以至工作超過十二小時也不嫌累。

謙虛的她談起捐髓過程總是說:「沒什麼!這是我應該做的!」幾年前,怡人參加學校捐血活動,但因血紅素不足不能捐,看到一旁有慈濟骨髓捐贈驗血活動,就順道參加了,成為志願捐髓者一員。

隨著時間流逝,怡人早已忘記這件事情。一天,她接到慈濟志工來電說骨髓配對上了,剎那間她只覺得如同中獎一般!「怎麼可能呢?我真是這十萬分之一的幸運兒?」她將這個好消息告知父母,儘管父母擔心她纖弱的身體受不了手術的折騰,但為挽救他人性命,也就答應了。

然而,接著卻陸續聽到鄰居反對的說法:「危險呀!搞不好會癱瘓!」「抽『龍骨水』實在太恐怖了!」王媽媽的心不禁動搖起來:「怡人!你真的要去捐嗎?會不會很危險啊?」

「就算會斷一隻手臂,我也要去捐!」看到怡人這麼堅定,又聽了她對捐髓的正確解說,王媽媽的心才安定下來。

但怡人的血紅素及白血球數都過低,慈濟骨髓中心擔心她的身體受不了,還邀請台大及榮總醫師做了三次會診,也曾要求她先抽取少部分骨髓液檢查,怡人一口就答應了,還請求醫師務必讓她完成捐髓心願:「我可以吃胖一點,補充營養,求求你們一定要讓我捐髓,救人不能等的!」

怡人記得做骨髓穿刺檢查時,儘管半身麻醉,針刺到骨頭時,仍是一陣陣痠痠麻麻的感覺;然而一旁一位罹患血癌的小朋友正和她一樣進行骨髓穿刺,她告訴自己:「那些得血癌的人不知要忍受多少次骨髓穿刺的折磨,自己只是一次,比起來算什麼!」

還好,檢查結果達到捐髓的標準。


最快樂的十八天

骨髓抽取手術必須全身麻醉,想到「全身麻醉」這四個字,怡人心裏不由得緊張起來,然而,想著對方正在生死邊緣掙扎等著她的骨髓,才又鼓起勇氣。

她記得手術後醒來的一刻,突然內心有一陣悸動,「世界真是美麗,健康活著真好!」

住院兩天,慈濟志工輪流去照顧、關心她,讓她感動不已,「我只是做一件小小的事情,讓師姊們這麼照顧我,實在承受不起!」

怡人說,捐髓後身體反而更好,瘦弱的身體漸漸胖起來,臉色也比較紅潤,讓朋友們羨慕不已,有人還問她:「妳吃什麼?為什麼越來越亮麗?」「捐骨髓呀!趕快去參加志願捐髓活動,你也會跟我一樣哦!」怡人總是這麼告訴他們。

相見歡當天,怡人滿心期待看到和她同年齡的受髓者古修榕,但遺憾的是,她已於一年前往生了。「雖然修榕走了,但是妳捐給她骨髓後,她過了十八天快樂的日子,帶給我們許多歡樂,這是妳給我們的!」聽到古爸爸這一番話,怡人早已泣不成聲,反倒成了古爸爸及古媽媽在安慰她。

「很不忍心聽到這樣的結果,希望她在天上過得好!」怡人說,假如有機會,她還是願意再捐髓救人。


愛心來自爸爸的身教

怡人從小就很有愛心,看到流浪狗就會忍不住收容他們,幾隻狗狗就養在位於陽明山的公司附近,她常常利用休息時間跟牠們玩耍、餵食,如同照顧自己的弟弟妹妹一般,狗狗們一看到她就會圍繞著她,高興地又叫又跳。

悲天憫人的天性得自於父母的潛移默化,父母長期參加慈濟會員,王爸爸也是一位熱心公益人士,從事景觀設計的他,九二一地震後得知慈濟要為災區重建學校,犧牲許多賺錢的機會,義務參與多所學校景觀設計。

「爸爸的身教讓我們從小就養成助人的觀念,從小我的願望是當一名社會義工,將來有機會我一定會投入慈濟志工行列!」

從怡人的公司眺望而去正是一片蓊鬱的青山綠樹,五色鳥咕咕咕的歌聲響徹山谷,幾隻白鷺絲偶爾會穿越山嵐遨翔而過,就像一幅山水畫。熱愛大自然的怡人會乘著午休時間到附近綠色步道走一走,有著怡人踏過的足跡總是特別生機盎然美麗,因為每一步都留下她純真善良的足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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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師行記
搶救生命二十小時
(本文出自慈濟月刊 416 期)
◎善慧書苑

〈證嚴上人衲履足跡〉


◆六月十三~十四日《閏四月二十二~三(三~四)》


【靜思小語】

把握時間去付出,才會有愛的成績。




唯一的救命恩人


才清晨六點,上人即坐在電視機前觀看節目,此節目非比尋常──花蓮慈濟醫院今早將進行第兩百八十例抽髓,也是首次送往大陸蘇州的骨髓捐贈。兩岸三地包括慈濟大愛電視、東森電視、香港鳳凰衛視、蘇州有線電視、江蘇衛視等媒體,連續二十小時現場實況播出。

畫面上,骨髓關懷小組志工提到,捐髓者是虔誠佛教徒,他一直念佛祝福骨髓移植成功,並將多年來持誦的佛珠託他們送給二十一歲的受髓者,祝福她能早日康復。

「這才是真誠的愛啊!」上人歎道。

行腳行程在今日結束,當上人將離開台北分會前往搭乘火車之際,見電視上送髓小組已從花蓮順利抵達中正機場,準備搭機經香港前往大陸……

「是什麼樣的事情,可以動用這麼多媒體立即轉播二十個鐘頭?那就是『救人一命,無損己身』的愛心捐髓。」送髓與移植手術圓滿完成的次日,上人在志工早會上言及此次送髓案例,讚歎又是一次大愛見證。

上人表示,能勇敢捐出自己的骨髓給不認識的人,的確是人間菩薩,值得大家讚歎,且把這分人性的愛弘揚光大。而大陸方面也期待藉由媒體報導台灣送髓的愛心,啟發當地人能踴躍捐髓建立骨髓資料庫。

據悉,昨天光在大陸就有一億戶觀眾收看鳳凰台的實況轉播,上人為此感到欣慰。「這真的是用愛接力、搶救生命!沒有眾人的團隊精神,無法成就此次之抽髓、送髓與移植。常說『台灣以愛為寶』,大家都能把握時間去付出,所以才有愛的成績。」

捐髓的年輕人體格頗為壯碩,他也現身說法表示:「希望藉由媒體播出我的親身經歷,讓骨髓捐贈觀念的推動能更順利,也希望有更多人來響應捐髓。」

捐髓者的母親則說,孩子要捐髓,身為人母當然會擔心,不過倘若因能救而不救,喪失了一條人命,心裏也會很難過,所以就尊重兒子的決定。

上人感恩母親的成就,也讚歎年輕人的義舉,「全世界只有你一個人能救他,實在是功德無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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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周年慶系列活動
絕處逢生
(本文出自慈濟月刊 414 期)
◎撰文/賴麗君

骨髓相見歡



暖暖的骨髓加上滿滿的愛,支持她從死神手中掙脫出來,重新有機會編織夢想的她說,現在最想做的事情是……


「吳玉莉小姐請妳馬上到醫院過來看報告,妳的驗血報告不是很好!」

掛上話筒,玉莉腦中一片空白,懷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坐著計程車直奔醫院,許多不好的念頭不斷地在她腦中閃過。

「什麼?可能是血癌!」醫師的宣布如同判死刑,她的眼淚不禁奪眶而出。家人趕到醫院聽了結果既震驚又悲傷,尤其是最疼愛她的媽媽,抱著她不斷地搥心肝。

「難道是因為基因遺傳嗎?如果是這樣,是我們對不起她!我們把不好的基因遺傳給她!」吳媽媽哭著問醫師。醫師安慰她發病原因很多,不一定是遺傳,請她不必自責。

晚上院方又重新做了一份報告,證實是「再生不良性貧血」,不是血癌,但如果沒有進行骨髓移植,預估只有一年存活機會。

「我從來沒想過會得到這種病,即使醫師說了,我也不相信。」


「我要撐過去!」

玉莉說,起初,只覺得頭暈,手腳出現紫斑,並不以為意,詎料竟是一場措手不及的惡疾,她依稀記得當時是兩年前的五月,熱情、燦爛的夏天,一下子變得灰暗、陰沈。

那家醫院沒有移植手術,為她轉院到榮總,所幸四個月後,玉莉骨髓配對成功,但當醫師與她討論移植可能產生的併發症,她由喜悅轉成恐懼,「醫師說,可能會引發猛爆性肝炎,也不是百分之百會成功……但是我想不移植也是死路一條,不如就相信醫師吧!」

在無菌室一個多月時間,對她來說簡直像坐牢,做殲滅性治療時,什麼最慘的症狀都發生在她身上,不停地嘔吐、拉肚子、嘴巴潰爛讓她無法進食,幾乎每天都靠打營養針。

「嘴巴潰爛得太厲害,醫師怕我感染,要我含一種像木瓜牛奶的藥,那種藥我一看就想吐,卻要含五分鐘然後吞下去。」玉莉說,現在只要一看到木瓜牛奶,就會想起那種噁心的藥味。

除了身體上的折磨,心理上的恐懼更難克服,白天有家人來陪,晚上醫院一切突然變得寂靜,她孤伶伶地睡在無菌室裏,面對冷冷的空間,心裏感到害怕極了,只能藉著電視節目的聲音安撫恐懼。

身心折磨讓原本六十多公斤的她,一下子瘦了十幾公斤,就像一只放了氣乾扁的汽球,「生這場病,不只我瘦了,連爸爸、媽媽也瘦了!」玉莉說,爸爸及媽媽每天遠從中壢來陪她,她深刻記得多雨的冬天,外頭只剩下攝氏十一度,他們仍冒風雨趕來,著實讓她不忍。

「我跟他們說天好冷,不用來看我,我可以自己照顧自己。雖然這麼說,心裏卻是很渴望他們每天陪我,可是我又不想讓他們淋雨……」玉莉哽咽住了,止不住的淚水,潰堤成河。

家人的精神支持加上護士們不斷鼓勵她,加深她的信心,「護士說,妳在裏面愈辛苦,出去復原會愈好。所以我告訴自己,不管怎麼痛苦一定得撐下去,快點出去!」


「原來我很幸運。」

骨髓移植那天,全家人都一起來陪她,大家一顆心全懸在半空中,生死就在這次了!

當骨髓注入玉莉體內,突然起了激烈反應,她不斷大量嘔吐,肚子翻絞劇痛,醫師怎麼搶救皆無奏效,她覺得快要不能呼吸了……但她不願放棄,在心裏大聲吶喊著:「我一定要熬過去,一定要戰勝一切!」

毅力、勇氣戰勝了死神。移植後,玉莉恢復情況漸入佳境,稍能走動,她會去關心其他病友,為他們加油打氣。

她發現一個和她年紀相仿的青年總是抑鬱寡歡,多次探望之下,得知他家庭不睦,加上恢復狀況很糟,身心備受煎熬。往後她常常去鼓勵他,有時也會打電話關心他的情況,青年才日漸開朗起來。玉莉出院前,不忘跟他約定,「一定要撐下去哦!我會再回來看你!」

一天她再度回診,詢問醫師那青年的情況,醫師卻嘆口氣回答:「他沒熬過去!」玉莉內心一震,眼眶紅了,那種感覺就像親身目睹他痛苦地死去,她卻無能為力挽救!整日心情跌到谷底,一想到就泫然欲泣。

「我出院時,他還好好的,笑著跟我說再見,幾天沒見就突然走了!」玉莉深刻體驗,原來不是每個人都像她這麼幸運,有那麼疼愛她的家人陪伴在身邊,給她力量,逃出死神的魔掌。


「我現在最想做的是……」

五月十三日相見歡當天,在媽媽、兄姊的陪同下,玉莉抱著緊張期待的心情來到花蓮。當她與捐髓者許淑雯相見,不禁激動地抱著她,「謝謝妳救了我,也救了我們全家人!」因為許淑雯,她和家人才能重回昔日美好時光啊!

她聽說,許淑雯為了捐髓,不敢讓父母知道,還每天拚命吃,將原本苗條的身材養成小胖妹以捐出最好的骨髓,捐髓後還花了很多工夫減肥,「我真的很感動!那個女孩不愛漂亮,可是為了救人,她卻可以犧牲。」

許淑雯只大她兩歲,兩人站在台上,相貌、身高、穿著簡直一個磨子印出來,連吳媽媽都很驚訝:「怎麼長得那麼像!好像姊妹!」也許這就是冥冥之中註定的緣分吧!

目前玉莉已經回到三專讀書,除了很想回咖啡店繼續打工外,玉莉最想做的還有兩件事——

「生 病時,爸爸、媽媽真的給我很多力量;出院後,我還是光頭,全身焦黑,實在很像非洲土著,我很怕人家當我是怪物,每天黏在媽媽身邊。媽媽一步也不出門在家陪 我,還租很多漫畫給我看,我真正體會父母偉大的愛,不管自己變成什麼,都是他們的心肝寶貝,這是我今生今世也報答不完的!」

而第二件就是去當慈濟志工,「因為慈濟人的幫助,我才能配對到骨髓,社會有這些默默付出的無名英雄,讓很多人絕處逢生,希望將來我也成為他們的一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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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盡藏
救人,無上光榮!
(本文出自慈濟月刊 415 期)
◎主講/證嚴上人 整理/編輯部

「救人的感覺真好!」
這句話是每位捐髓者的共同心聲。
兩岸送髓的實況轉播,讓人們體悟到:
搶救到一條生命,就是無上的光榮!



六月十三日兩岸三地五家媒體合作,全程實況轉播「用愛接力,搶救生命」活動。

這五家媒體是:台灣的大愛電視和東森電視、香港鳳凰衛視、大陸江蘇衛視以及蘇州有線電視。到底是什麼活動,會聯合這麼多媒體全程轉播呢?就是從台灣一位二十六歲的青年身上抽取骨髓,送達大陸蘇州,搶救二十一歲罹患急性骨髓性白血病的陳小姐的全部過程。

這是台灣志願捐髓者捐贈骨髓到海峽對岸的第八十六例。近兩、三年來,大陸血液疾病患者從台灣慈濟骨髓資料庫配對到的機率非常高,從今年年初到現在,每星期差不多都有配對相合的案例,甚至一星期配對到兩、三例。

對於台灣每一次送髓的愛心行動,大陸不論立體或平面媒體,都以慎重其事的態度來報導。除了感恩台灣同胞,他們也希望藉此啟發大陸人民對捐髓的熱忱,讓擁有十多億人口的大陸也能建立像慈濟這樣擁有豐富資料的骨髓庫。

此次全程轉播,並非慈濟安排,而是因為這是大陸蘇州首例非親屬骨髓移植,受到當地的高度重視,香港鳳凰衛視、大陸江蘇衛視及蘇州有線電視有意深入報導,讓更多人知道搶救生命的珍貴與價值,進而成為志願捐髓者;於是促成了這次兩岸三地媒體合作長達二十小時的實況轉播。


不是有人捐出骨髓,受髓者就能得救;
還需要一群有愛心、耐力的志工,
以及掌握救命時效的醫護團隊共同合作。



雖然現在醫療科技發達,但是對血液疾病患者而言,骨髓移植是他們延續生命的最後一線希望。

捐髓者就像人間菩薩,真正把愛付諸實踐,值得我們讚歎與感恩。然而,不是捐髓者捐出骨髓,受髓者就能得救;還需要一群很有愛心、耐力的志工護送骨髓;以及分秒必爭、掌握救命時效的醫護團隊進行抽髓、移植、照護。

整 個骨髓移植過程,不僅是與生命搏鬥,也是與時間拔河。目前大陸、台灣送髓路線是從花蓮送到台北,再由台北松山機場送到桃園中正機場,再經香港轉機到大陸。 慈濟志工自掏腰包擔負起這項送髓的愛心任務,儘管路途遙遠,還必須掌握時間、不能有絲毫延誤(編按:骨髓必須在二十四小時內植入病患體內),不過只要心中 有愛,就沒有困難。

曾經因為氣候不佳、飛機延誤,或是高速公路塞車……仍必須設法排除萬難完成任務──因為已進行「殲滅治療」的病患正在等待骨髓,若不能適時將骨髓液送達進行移植,延誤了救命良機,病患的生命將有如風中蠟燭般消失。

六月十三日台灣青年捐出的這袋救命骨髓,歷經志工十五個小時的跨海運送,當天晚上九點多在風雨中送達蘇州大學附屬第一醫院,立刻輸入病患體內。移植過程順利,目前病患還要在無菌室觀察三個月。

聽說這位受髓的陳小姐剛從大學畢業,她得病以後天天寫日記,把心路歷程記錄下來,可見她是一位樂觀上進的年輕人。

而台灣這位捐髓的年輕人不只捐髓給她,還把他念了十幾年的佛珠,託送髓人轉交給她,希望這串念珠能帶給她福報;陳小姐非常感恩,也把佩帶多年的玉珮取下,回贈給捐髓者。

這是多麼殊勝的因緣啊!這分髓緣,不知是幾生幾世以前就結下的,真的讓人很感動!


搶救生命需要一分大愛的精神,
這分「大愛」,不單指一個人的愛,
而是團隊的愛。



除了實況轉播外,大愛電視台也安排這位捐髓的年輕人隔天(六月十四日)在晚間九點的「大愛 Call in」節目中,電話連線接受訪問,說出他捐髓的心情。

很多觀眾打電話進來稱讚他、祝福他。好幾位觀眾都說:「我已經抽過血存檔了,但是一直等不到捐髓機會。」也有人說:「我有一位朋友好幸運,我們同時抽血,但他五年前就配對到,已經捐髓了,真的好羨慕!」

其 實,像這位年輕人一樣付出愛心的捐髓者,慈濟骨髓庫已有兩百多位了。慈濟骨髓資料庫自民國八十二年成立已來,到今年十月就滿八年了;最初三年因為台灣捐髓 風氣未開,慈濟舉辦捐髓驗血活動還會被人罵:「你們瘋了嗎?『龍骨髓』怎麼可以抽!」在那樣的情況下,響應捐髓的人很少,願意加入志願捐髓行列的人實在精 神可嘉。

如今,大家的觀念已較普及,台灣兩千萬多人口已有二十一萬七千多人加入志願捐髓者行列,慈濟骨髓資料庫目前是全球最大的華人骨髓庫,曾來尋求骨髓配對的世界各地病患超過八千人,已完成兩百八十例移植。其中兩岸之間的捐髓活動在今年更加頻繁。

前面已有那麼多的捐髓者,後面還有無數的人願意付出,為什麼這位年輕人能得到特別多人的祝福呢?他說:「我比較幸運!」的確,應該說是因緣吧!

其實不只是祝福這位捐髓的年輕人,過去兩百多位的捐髓者,還有未來的捐髓者,同樣都讓我們佩服與敬愛,每一位都是應該被祝福與感恩的。

當然,感恩捐髓者之外,我們同時也要祝福受髓者,因為這分愛的付出,最大目的就是要搶救生命。

搶 救生命需要一分大愛的精神,所謂「大愛」不單指一個人的愛,而是團隊的愛。骨髓捐贈不只是捐髓者付出愛心就夠了,背後還要有一大群人付出無量的心血──骨 髓宣導小組平日積極宣導「髓緣布施」的觀念,台灣才能建立世界最大的華人骨髓資料庫,造福全球的血液病患;還有關懷小組全程陪伴、關懷捐髓者;以及愛心與 技術兼備的醫護人員……所以我們應該對整體感恩。


世間沒有比生命更寶貴的了,
醫療團隊發揮愛心,還給病人一個健康的身體,
實在值得感恩!



搶救生命的行為值得弘揚,也值得感恩。

我從大愛新聞看到過一則報導。一位阿公專程從花蓮搭火車,繞了半個台灣到嘉義大林慈濟醫院,感恩五年前救他性命的一位醫師──李文星。

原來當年阿公罹患癌症,住在花蓮慈濟醫院,李醫師用心照顧他;阿公出院後,李醫師還是時常打電話問候他的身體狀況,叮嚀他:「要多保重喔!」溫馨的關懷讓阿公好感動。

李醫師後來轉調大林慈濟醫院服務,儘管阿公年紀已大,還是不辭路遙,專程從花蓮搭七、八個小時的火車來大林向李醫師感恩,多麼溫馨的畫面啊!

世間沒有比生命更寶貴的了,醫師還給病人一個健康的身體,實在值得感恩!

我們應該多多提倡這樣良好的醫病關係。


看到有這麼多人為了成就捐髓救人而全力付出,可以印證台灣真的是「以愛為寶」。


這次能圓滿、完整地把兩岸送髓過程呈現在全球觀眾面前,真的是非常感恩。聽說光是香港鳳凰衛視就有一億戶的家庭收視率,全球不知道有幾億人看到這場感人的實況轉播,見證搶救生命的過程。

就像台灣這位捐髓的年輕人所說:「救人的感覺真好!」這句話也是每一位捐髓者的共同心聲。尤其看到病患家屬及院方接到骨髓時的感恩與迫切期待,就知道自己奉獻出去的,是那樣有價值;能夠搶救到一條生命,實是無上的光榮。

每次看到這麼多人為了成就捐髓救人而全力付出,就感覺台灣真的是「以愛為寶」。再次祝福過去、現在、未來的救人者以及被救者,都擁有歡喜幸福的人生!(民國九十年六月十四、十五日講於花蓮靜思精舍)



諸慳貪者 起布施心 多憍慢者 起持戒心 瞋恚盛者 起忍辱心
生懈怠者 起精進心 諸散亂者 起禪定心 於愚癡者 起智慧心

──《無量義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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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真生活,等待去台灣那一天
(本文出自慈濟月刊 473 期)
◎撰文/邱淑絹 攝影/林炎煌

韓國受髓者趙炫淏


得知孩子重病的剎那,我很想大哭一場,但哭不出來。
接著生起一股信念:要想辦法救孩子。
五年後的今天,孩子能恢復得這麼健康,是捐髓者的功勞。
我現在是最富有的人,一點也不會羨慕別人;
我們很認真地過生活,希望有朝一日,帶著孩子到台灣向捐髓者道謝。
待我們生活穩定了,也要當志工幫助需要的人,
因為,捐髓者是如此毫不猶豫地為我們付出……

——炫淏的媽媽




列車奔馳於春之曠野,將一片蕭瑟拋諸於轟隆聲後;大地悄然無色,間或
有成列的清亮蔬菜栽植暖房映入眼簾,為北國的寒冷寂靜增添一抹生命期
許。

從首爾(Seoul)啟程,兩個半小時的高速馳騁,列車停穩於距南端大城
釜山(Pusan)僅一站的密陽(Miryang)小驛。提領著隨身裝備,套裝上
厚重大衣,踏出列車後的瞬間,迎面來的寒氣,侵逼著關不住縫隙的衣領


隨著幾許行旅的穿梭,幾近出口處的地方,我們的眼光和一對佇立中的夫
婦相遇。幾乎無需提問,雙方即跳躍至寒暄後的熟悉,將分處陌生兩國中
的宿命牽繫提味了出來,濃烈在一生可能僅有一次的相遇裏。

跨上車,我們由著夫婦帶領,行於幾多無人的街道,再跨過乾涸多石的河
邊小橋、因冬而尚無耕作的田野,行至密陽市裏的一所小學,那孕育著茵
茵綠芽的園地。「那是孩子念書的小學。」開著車的先生趙埈賢,凝神中
對我們訴說。

而後,趙埈賢將車拐入佇立著棵老樹的院牆邊。下了車,不疾不徐間,他
望著牆邊的老樹,說:「那樹,我想應該超過三百年了。」簇立著靜默姿
態,老樹在寒瑟中伸展因冬而無息的枯黃。

正當仰望之際,一隻汪汪大叫的小狗,穿過半開的院門,跳走至我們身邊
;後方追跑出一男、一女,純稚童音劃破寒空裏的寂靜。他們未來得及加
衣,肥嫩的兩個臉頰,被刺骨的寒風逗弄得泛紅透亮,活像那塗了脂膏的
布偶。

「他就是趙炫淏嗎?」一個和妹妹爭討著向陌生人寒暄的男孩,有別於我
腦海中從照片得來的娃兒模樣。

時經五年,翻滾著無數的日升、月落,也翻長出青青小樹;把當初四歲、
害病的趙炫淏,拉拔長大了許多;也隨著歲月的滋養,健壯了許多。



找尋志願捐髓者

「那時很絕望,但我們沒有放棄。」


約莫和這相同春寒的季節,五年前才四歲的趙炫淏(Cho, Hyun-Moo),
在鄰近的兒童之家玩耍時不慎跌跤,造成的關節腫脹一直不退。父母見情
況不對,帶至醫院檢查,得知罹患「急性骨髓性白血病」。

幾乎沒有耽擱,趙埈賢夫婦帶著孩子往城市大醫院跑,到了離密陽一個半
小時車程的大丘市。歷經一週精密檢查後,他們得到相同的答案。孩子真
的病了!當下,身為母親的鄭景玉,有難以言語的至痛,在心裏發釀著:
「很想大哭一場,但哭不出來。」

然,婉約中帶著堅強性情的她,並沒因此被困住,才那麼一晃神後,她不
往最壞的方向想,當下生起一個信念:「要如何救孩子?要想辦法救孩子
……」經由朋友建議,他們到首都首爾,將孩子轉進聖母醫院,開啟遙遠
的求診旅程。

進了醫院,趙炫淏首要面對的是化療。一個才四歲的孩子,還不懂得人生
,就要經歷和他人不同的人生;懂他的媽媽善用了此點,教他把「生病」
當作人生過程的一部分,在順理成章中接受。鄭景玉說:「我們跟他說只
是小病,打針是打預防針,是為了身體好。」

化療使趙炫淏掉髮,不能吃、不能喝。但為讓他有健康的心態,夫婦倆得
空就帶他外出接觸大自然,好讓他感覺生活並沒有不同。

拿出孩子舊時玩耍的照片,可見趙炫淏和妹妹在郊外嬉戲,除了因為掉髮
戴著帽子,現出生病的跡象外,其餘的神情,均顯露著孩子應有的純真。
鄭景玉笑著和我們分享:「我們希望他不要害怕,過得快樂一點。」

首爾離密陽有五個多小時車程遠,趙埈賢深恐孩子坐大眾交通工具往返容
易被感染,於是湊了點錢買車,就醫兩年間每次均自行開車前往,「那時
整個車都要消毒,很怕孩子感染。」他說。

醫師建議骨髓移植,因此夫婦倆在讓孩子接受化療的同時,也朝著這個方
向前進。「我們想只要能配對成功,一定可以救活孩子。」

親屬間的人類白血球抗原(HLA)配對,他們配合著做了,但連妹妹在內
,沒有人和趙炫淏相符。於是轉向韓國和鄰近日本的骨髓資料庫申請,也
沒找到相符者。「那時很絕望,但我們沒有放棄。」想孩子一定能活下去
、一定會有希望的鄭景玉說。

幸運地,他們在台灣的慈濟骨髓資料庫找到了相符的志願捐髓者,也獲得
對方答應捐髓,而燃放起未曾熄滅的希望微火。



移植後的無菌室

「我們穿著太空衣來到宇宙,在駕駛太空船……」


二○○二年的八月三十一日,趙炫淏接受骨髓移植。

那天,骨髓要從台灣送來,卻遇上颱風侵襲韓國,班機全部停飛;原本預
計晚上八點要送到醫院的骨髓,風雨中卻遲遲不見蹤影。心想若沒有辦法
接受移植,孩子的生命勢必不保,教趙埈賢夫婦好生著急。

鄭景玉說:「他爸爸緊張地在病房外面抽菸,眼睛一直望著窗外。我則是
一刻都不能等,一分鐘都覺得很久很久……」那時刻鄭景玉溜出病房,到
樓下買了兩瓶燒酒灌到肚子裏,為了掩飾酒味,還特地漱口戴口罩,把自
己偽裝起來。

直到晚上十二點,骨髓才在風雨中安全送達。剎那間,趙埈賢夫婦終於喘
了口氣,把擔著的一顆心放下了。「他爸爸一直抽菸到十二點,直到看到
骨髓。那時間真的很難熬。」喝了兩瓶酒沒有醉倒,反而更清醒的鄭景玉
說。

骨髓移植後,趙炫淏仍得待在無菌室裏,等待血球的生長。七歲以下的病
童,容許親屬陪伴,鄭景玉因此跟著住進無菌室。得兼顧工作的趙埈賢,
將才兩歲的女兒寄養在大丘的岳母家,遇假日再開著車接了女兒,一起到
醫院探望母子倆,晚上再至仁川的弟弟家借宿。

孩子做化療期間,全家還能一起出遊;進到無菌室後,母子倆完全和外界
隔離。空間又小又封閉,時刻得戴著口罩、穿隔離衣,鄭景玉擔心會對孩
子心理造成影響,於是母子倆玩起太空遊戲。

「我跟孩子說:『我們現在來到宇宙;我們穿著太空衣;我們正在駕駛…
…』」聲稱自己是用引導方式陪伴孩子的鄭景玉說:「他不覺得奇怪,也
是很愉快地度過。」

而那期間,趙炫淏一天吐個六、七次,鄭景玉得隨時幫他換洗衣物。他因
排斥造成不適而無法安睡,鄭景玉也跟著無法睡好。一天二十四小時,她
得隨時抱著孩子,無法安然出外進食,得空也只敢喝點水解渴。

「那時要出來得換衣服、洗好幾次手,至少也要花上二十分鐘到半小時,
我沒心情吃,也吃不下。」沒吃東西的她,一天只上一次廁所,連如廁都
將孩子背在身上。

如此兩個月下來,她整整瘦了十公斤。然想著很能忍痛的孩子,不吵也不
鬧,她很是安慰。「我從沒想過體力問題,很奇怪體力卻一直都很好。」
現今看著恢復健康的孩子,鄭景玉欣慰地說:「可能是兒子給我的力量吧
!」



最想當面說感恩

「我們每天都會想著捐髓者,想在有生之年見到他。」


毅力和勇氣,似乎冥冥中被看見與祝福。在無菌室兩個月,外加隔離病房
一個月後,趙炫淏病情順利好轉,出院回到密陽的家。

趙炫淏現今已九歲,成績優秀,是老師、父母眼中的好孩子。「他從小就
很聰明,生病後很多事情更是自發去做。」鄭景玉拿出孩子獲得的一些獎
狀,高興地分享著:有電腦、畫畫的獎,也有青少年新聞社的金獎……再
拿出中文習作本,欣悅地說:「他現在對中文很有興趣。」

在我們拜訪談話之時,趙炫淏和妹妹、朋友一直歡笑著。問他功課好嗎?
他不假思索地回上一句:「那當然囉!」讓人不由得感染他快樂和自信的
心情。

鄭景玉表示,趙炫淏自小即是個內向敏感的孩子,沒什麼朋友,也交不到
朋友;生病後卻完全改變,朋友非常多,「每天都有五、六個孩子來找他
,所以我們的大門都不關的。」

「我最高興的是,這個孩子改變很多,主要是變活潑了;之前很敏感,不
讓人家靠近。」趙埈賢滿意地說。他們認為,這是孩子接受骨髓移植、承
受了捐髓者優點的關係,「我們每天都會想一下捐者,想在有生之年見到
他。」

「高高瘦瘦的,應該是很正直的人。」是夫婦對捐髓者抱著的揣想。「我
若看到捐者,第一個一定抱著他痛哭一場。」鄭景玉認為捐者無私的行為
很令她感動,真正要見到他時,可能任何話都說不出來,先哭一場再說。

去年十月,具有博士學位、從事研究工作的趙埈賢,首次出差到台灣,特
地抽空到花蓮拜訪慈濟骨髓幹細胞中心,為的是想見捐者;然礙於法律規
則,那次台灣之行無法見面,他好生失望,「真的很想見他,當面對他說
感謝。」

感受於捐髓者無畏的助人行徑,趙埈賢夫婦已做好約定,待把孩子扶養長
大、生活穩定時要去做志工,幫助需要幫助的人,他們說:「對方毫不考
慮地對我們付出,所以未來只要能做到的,我們都願意。」

英文很好的趙埈賢得空就寫信,把孩子的成長歷程附上照片寄到台灣,透
過慈濟骨髓幹細胞中心,和捐髓者分享。只因他認為孩子的生命是捐髓者
賦予的,和對方分享孩子健康地成長著,會是給予捐髓者最大的安慰,「
我無以回報,唯一能回報的,就是把孩子平安撫養長大。」






寂靜鄉間的午後,日色漸沉,壓過攝氏零下二度的氣溫,教人聲寂寥,大
地悄然。

舊時三合院牆裏,圍坐於暖炕、茶几邊的溫馨對話卻久久不已。見大家杯
中濃茶已盡,趙炫淏拿起溫熱的茶壺,主動為大家加水。

見在眼裏,鄭景玉欣慰地說:「以前沒對他說,一直到最近才讓他知道,
他生過一場大病。」因為知道了,趙炫淏更加乖巧懂事。每天晨起,他會
幫忙打點妹妹,然後一起上學;放學後幫妹妹洗澡,照顧妹妹吃飯,讓需
要上班工作的爸媽很是安慰。「學校還頒給他一張孝行獎。看他這麼優秀
,覺得很滿足、幸福。」鄭景玉說。

「我現在是最富有的人,一點也不會去羨慕別人。」在鄭景玉的想法裏,
孩子能長得這麼健康,是捐髓者的功勞;現今他們會很認真過生活,但願
有朝一日能帶著孩子到台灣向捐髓者當面道謝。

密陽小驛裏,和我們熱鬧擠著一輛車過來的趙埈賢夫婦,帶著孩子和我們
相對而立,等著列車時刻來臨。無聲中只要我們多望時鐘一眼,夫婦倆即
會多說一句:「時間還沒到,時間還沒到。」捨不得讓我們太早走的他們
,把我們包圍在濃濃的人情裏。

待得剪票開始,他們拉著趙炫淏兄妹,和我們一起進了月台。寒風中,列
車進站,是該別離的時候;我們不捨地上了車,一剎那間,趙埈賢和鄭景
玉分別將一雙兒女抱於懷中,只為讓彼此看清楚最後離別時的臉容。直到
列車開動,他們跟著跑動的身影慢慢消失於月台那端……

許久以後,想起那月台上奔跑的身影,仍教人想流淚,深信他們是把對捐
髓者深深的感恩,轉化在我們身上了;也以此文,回饋他們的至情。


(感恩志工崔美仙協助翻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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