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菩薩身影

將生命能量發揮到極至--陳乃裕
(本文出自慈濟月刊 426 期)

(附註:我常常遇到一些朋友,很想參加骨髓捐贈,但無法如願而若有所失.陳乃裕師伯本身也沒有參加骨髓建檔, 但是我相信沒人可以否認他對推動骨髓捐贈的貢獻.這篇文章也許可以給這些朋友作為參考 )
◎阮義忠、袁瑤瑤
 
想起和陳乃裕見面的那一天,還真是覺得與他有緣。

我拍攝「希望工程」的第一場心得分享,是在清水的台中港區藝術中心, 演講完,我搭一位志工的便車到台中火車站。坐在駕駛座旁的另一位志工口才極佳,把證嚴上人與弟子之間的妙問妙答,轉述得逸趣橫生,令當時對慈濟還不是很了 解的我,不由得想知道更多有關上人的理念。

在夜間昏暗的車廂裏,我望著那位志工模糊的臉孔請教他:坊間有好幾本關於上人的傳記,從那一本先讀較好?

始終側著頭說話的他表示,《衲履足跡》不錯,但早期釋德宣師父所寫的 《隨師行記》最有代表性,只可惜已經絕版,恐怕不容易找了。

車子開到火車站,大家揮手告別。我雖然不曾請教那位志工在慈濟裏擔任什麼工作,卻對他言談之間所流露的使命感有很深的印象。

隔了好一陣子,我才知道,那位志工就是慈濟骨髓捐贈關懷小組以及全省教師聯誼會的總幹事──陳乃裕。

使用生命的感覺

再次看見陳乃裕,是二○○一年五月的第二個星期天。那天,在花蓮靜思堂有一場「骨髓相見歡」的感恩活動,陳乃裕在活動前向上人報告流程。

繼「慈濟骨髓捐贈資料中心」於一九九三年十月成立之後,「骨髓捐贈關懷小組」也於一九九四年六月成立,而陳乃裕正是這個小組成立的關鍵。眼見資料庫愈來愈 大、配對成功的機率也逐增時,陳乃裕心想,不僅血癌病患需要幫助,捐髓者與親人溝通,以及健檢、備血、抽髓前後的過程也必須有人陪伴。上人在聽取他的報告 後,立即指示他成立了「骨髓捐贈關懷小組」,負責宣導捐髓活動及關懷骨髓捐贈者。

由此可以得知陳乃裕是位構想與行動力均不凡的人。他的外表雖然木訥拘謹,但在小小的個子下,卻有著宏大的願景。

之後我又碰到陳乃裕幾次,卻都沒有與他交談的機會。感覺中,他好像不太喜歡和別人搭訕,看起來有點嚴肅自負,不像大部分的慈濟人那樣笑顏常開。

二○○二年一月初,我在拍攝「希望工程」時,於慈濟台中分會安單。那天沒有共修活動,整個寮房空空蕩蕩的,只有我一個人。由於在台中分會安單的次數頻繁, 使我經常有機會享受這種在偌大空間獨處的清靜。那一夜原以為又是如此,沒想到正要休息時,陳乃裕也來了。

先前我就聽說過,陳乃裕在全心奉獻於慈濟之前是微積分名師。也許是教書教慣了,他與人溝通的方式好像在上課。我在大學也教了十幾年書,也有這個毛病,因此那天晚上我們兩人相互發表高論,談了不少話。

兩個鐘頭下來,我發覺他頗有見地。此外,他的思路清楚、表達精準,記憶力之佳尤其令人歎為觀止。我記得他對慈濟的一項看法,令我印象特別深刻:

「不要以現在的發展來看慈濟,以後的慈濟會超乎我們想像得有影響力。慈濟是在改變生態──慈濟所做的是改變人心,而心態改變,生態就會改變!」

聽陳乃裕講話是一件有意思的事,因為他往往站在宏觀的角度,而且用辭遣字時有新解,一談到慈濟,更是充滿了強烈的使命感。他說,「使命感 」就是「使用生命的感覺」。這句話無論有沒有文法上的問題,都很能讓人接受。

所有的娛樂就是工作

教書是陳乃裕成為全職慈濟人之前唯一的工作。

一九五七年出生、今年四十五歲的他,教書就教了二十幾年。念大學時他就在當家教,念研究所時在中學教數學、在補習班兼課。服兵役前,知道要調去金門,他特 地去參加教官考試。金榜題名後,他從金門調回中壢兵工學校當教官,同時也依舊在補習班上課。他說:「不管是在那個階段,我教書的主要目的就是為了賺錢,愈 多愈好。」

我問他是不是因為生活空虛,才需要用錢來填滿?他說不是;最主要是小時候家裏窮,覺得有錢真好。

當我想要把話題轉入他的童年時,他卻不願多談,只是輕描淡寫地說因為窮,所以長大之後所有的時間就用來賺錢;由於覺得自己的條件並不是很好,因此他必須比 別人更用心、更認真:「我的生活很單純,人生字典裏找不到『玩』這個字。我所有的娛樂,就是完全專注在工作上。」

眼前的陳乃裕戴著眼鏡,說話的表情和動作都有一種模式,彷彿生活當中的一切都被他規律化了,就連感覺和情緒也不例外。因為生活規律就能掌握時間,不規律就 會永遠在追時間。說著說著,他笑起來:「對我來說,研究工作真是樂在其中、生活在『定』中。別人不知道你樂在那裏,可以說是自得其樂!」

陳乃裕生就一副數學頭腦,與人交談常用邏輯分析和辯證。我問他,為什麼放棄半輩子的教書工作而投入慈濟?他卻如此回答:「我會完全投入志業體,是深深感受 到師父需要人。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他所需要的人。我假設是;那麼,我就應該拋棄一切,全力以赴。不過到目前為止,我覺得師父需要的人不是我……」

他突然冒出這句話來,讓我嚇了一跳,趕緊問他為什麼這樣說。答案是:「我深深體會到,師父要做的事太多了,所以需要一群人、而不是一個人。」


老板、校長、球長

二○○二年二月十六日,慈濟教師聯誼會的幹部為了籌備十周年慶祝活動,於台中分會聚集研討,宣師父也蒞臨指導。乘這個好機會,我請來自全省各地的慈濟人談談他們心目中的陳乃裕。


和陳乃裕很熟的宣師父一開口就誇他很聰明、很有規畫能力、對事情要求很高。以前在補習班忙得台北、高雄飛來飛去還能抽空做慈濟,回到家裏還會幫忙做家事, 把家業、事業、志業都一起顧了。這麼多年來,他每個月捐五萬元善款,大家對他的付出都很感動。

宣師父還認為,陳乃裕是上人百分之百的好弟子:「他有資深慈濟人特有的默契。只要上人輕輕一句話,他必定一頭栽入做到底;而上人輕輕一句不要做,無論他已經投入到什麼程度,都會立刻全部否決。」

我問宣師父,陳乃裕要帶領那麼多人,他的領導特質在那裏?宣師父直率地說,不是他帶領那麼多人,而是很多人惜才,不斷地包容他、護持他;在慈濟世界裏,他是非常幸運的慈濟人之一。

來自高雄崗山,與會最年長的吳佳霖,對陳乃裕的看法是:以前好像太嚴格了一點,可是後來她很用心地觀察,覺得很多地方他是對的。他帶人雖然嚴格,但是壓力 會激發大家的潛能;他的嚴格是為大家好、也是為團體的效率好。吳佳霖同時指出,人生的價值是交出一張生命的漂亮成績單,陳乃裕就有這個能耐!

去年才接中區總幹事的洪妙楨覺得,任何事情只要是方向對,陳乃裕就會盡力護持。來自竹山的曾彩琴則認為陳乃裕極能慧眼識英雄,被他重用的老師都發揮得很好。

古宏深和呂素琴老師負責匯整以及編輯大部分的慈濟教材,是教聯會貢獻良多、不可多得的夫妻檔。他倆一致認為,陳乃裕最大的優點就是給做事的人淋漓盡致的發 揮空間。他的心願很廣,常常有很多高瞻遠矚的計畫,在前面帶頭拚命跑,大家就在後面拚命追!

許多人在談到陳乃裕時,都會表示他的脾氣不太好。然而,無論是誰,都 一定會說,陳乃裕是用生命在做慈濟的人。大家欽佩他的勇於承擔,為他無怨無悔、勇往直前的付出而感動。

此外,大家都認為他的修養是愈來愈好了,因為他緊記著上人要他「靜思語」──也就是說「先靜、後思、再語」。大家都說他以前是老板(老板著臉),現在是校 (笑)長,而由於他正在計畫推行地球校園的活動,不久之後,就應該升格為球長了!


師生緣親


陳乃裕在補習班最忙的那陣子,一星期要上八、九十堂課,台北南陽街的微積分課被他包了三分之二。不僅如此,每個星期他還要去高雄上課。一個星期只有一天上 午沒課;在那個上午,他會先坐飛機去精舍,到大殿裏靜靜地仰望三尊佛,下午再搭飛機去高雄。

接觸慈濟後的他改變很多;眼睛方便時就看證嚴上人或有關慈濟的書,耳朵方便時就聽上人的錄音帶,有些錄音帶甚至一聽就是二、三十遍。學生說他上課的時候一 半時間在講慈濟,他們也很喜歡聽,有一年二技聯考的作文題目是「慈善事業面面觀」,學生把課堂上他講的那套全寫出來了!

跟學生很親的他,時常告訴那些大孩子,儘管學了很高的本領,但是福報不夠就可能懷才不遇,有錢也賺不到。又經常對他們說:「數學是很理性的東西,人生不能 太理性,必須要有一點感性。慈濟世界是很感性的,所以你們一定要聽,才不至於因為都是理性思維而變得麻木不仁。」

那時他個人一年大約捐一百萬;為了能夠多布施,在補習班上完一天課後,還熬夜寫了四本微積分參考書,將版稅捐出去。

陳乃裕在一九九一年受證慈濟委員,法號濟淵,編號二一五一。當時慈濟正展開大陸水患賑災,陳乃裕鼓勵學生捐款。他說,如果總金額超過一萬元,他就補到十 萬,超過十萬元,他就補到二十萬。結果學生反應熱烈,有些人到現在仍然是他的會員。

原先他都拿著一個塑膠袋募款,沒想到不久後,學生就為他糊了一個愛心箱。直到現在,他一想到自己下課後抱著愛心箱坐公車回家的樣子,就覺得又歡喜又難為情。


人生是不定法


陳乃裕的下顎到脖子左側有一道長長的、手術留下的疤痕。十年前的那個手術,讓他改變了下半輩子的人生方向。

那是在補習班密集上課的日子,忙碌而疲累不堪的他,有陣子經常嘴角破皮,但他也不以為意,只當是太操勞、火氣大罷了。

一天講課時,他像往常一樣拿著麥克風走來走去,右腳不小心踢到地上的擴音設備,誰知竟會痛到不能忍受的地步。太太陪他去醫院急診,醫師說可能只是細菌感 染;太太就提醒他:「舌頭上的破洞何不順便檢查一下?」沒想到醫師看了一下,就叫他明天立刻去耳鼻喉科做切片檢查。

腳痛是因為蜂窩組織炎,必須住院注射抗生素。他心急兩千多名補習班的學生七月就要聯考,留在醫院的兩天內,靠著記憶、邊吊點滴邊寫了一百零八條考題,交給來探望的補習班同仁帶回去。

出院幾天後,他和太太去看舌頭切片報告,只見醫師毫無笑容,先是叫他再去腫瘤科看看,後來竟建議他趕快去開刀、把整個舌頭拿掉!

教書佔了他大半輩子的生命,是他的生活、生計、也是所有人際關係的根本。舌頭拿掉了就能沒事嗎?……沒有舌頭的人還能教書嗎?太太當場嚇得整張臉白一陣青一陣,他卻還算自在,明白自己是業障現前了。

他日後反覆地思考,才想通為什麼當時自己能夠如此鎮定。「師父的開示中,談最多的就是病苦。經常聽師父的法,就如同已經打了免疫針,知道如何去應對無常、面對生死。」講到此時,他的語氣,透露了對上人無限的感恩。

陳乃裕伉儷來到花蓮靜思精舍,慈藹的證嚴上人要他留在慈濟醫院看病,並多為自己祝福。於是他於一九九二年六月一日住進醫院、六月四日開刀。當時為他動手術的醫師,就是現今大林慈濟醫院的副院長、專精整型外科的簡守信。

陳乃裕早上不到八點就進了開刀房,一直到晚上六點還沒有出來。當時在台北分會的上人,擔心地幾乎一個鐘頭就打電話探詢一次情況。簡醫師報告上人,陳乃裕是 靠嘴吃飯的人,整型做得好不好跟日後的講話能力很有關係,在頸部動顯微手術,更是要十二萬分地小心。整個手術過程除了切除病變的舌頭,還要從左腳的腳盤上 挖神經和肉來補舌頭,再用身上和大腿的肉和皮來補腳盤。

在手術恢復期間,陳乃裕可也沒閒著,上人去病房看他時,說這那像個病人!因為他正在邊看、邊聽上人講的《無量義經》。

回家後,他日日勤誦經,硬是把舌頭復健到靈活如昔。今天的陳乃裕,口齒依舊清晰、口才依舊犀利,不知情的人絕對想不到,有一度,他曾經可能再也無法說話。

他記得上人到病房看他時,曾說了一句話:「人生是不定法!」

這句話帶給他極深的感觸。他的解讀是:「你不需要用這樣的方式去過一輩子,賺錢只是人生的一部分。」

出院後的陳乃裕,把日常生活做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調整,一切以慈濟的活動為重,只要補習班的課能調,他就去做慈濟。不久,他被上人賦予骨髓捐贈關懷小組的重任,而後,再要他身兼全省教聯會的總幹事。

如今,他全年無休地投入慈濟,一心一意要把剩餘的生命能量發揮到極至 。


立志擺脫窮困的宿命


在三番兩次地曉以大義之後,陳乃裕終於答應帶我們回他出生之地善化老家看看。

結果,外景車在他一路指揮下,竟然來到了善化文正路八十五號的一間小廟──慈明寺前。我正想問他怎麼回事,他就一邊踏進廟裏,一邊用很平淡的語氣說:「小時候我們家很窮,全家借住在這間廟裏。」

接著,他告訴了我他的心酸童年。原來,他的成長歷程比我所以為的要苦好多倍!他的父親以做牛車為業,工作非常粗重,卻掙不到幾個錢,一家八口的生活總是非 常窘迫。為了不要像父親一樣,他只有拚命地念書,希望能夠擺脫窮困的宿命。也因為如此,他後來成了鄰里之間第一位得到碩士學位的人。

他指著廟裏的一個角落:「現在這座廟已經翻修過了。以前廟的兩側是倉庫,我們全家就在裏面墊上木板睡覺,那時的廟又老又舊,連遮風蔽雨都談不上,外面下多大雨,裏面就下多大!」

廟裏的香爐上,刻著小小的「陳西洲奉獻」;陳乃裕說:「這就是我的父親,他是在六十三歲時往生的。父親的一生,真不是一個『苦』字了得!

工作苦、生活苦、做人也苦。他不是善化本地人,從麻豆搬過來後,等於是寄人籬下地過著日子,連上廁所也要跟人家借。我從來就沒有看過他快樂的樣子,在我的印象裏,他從來就沒有不苦的片刻!」

一邊說,他一邊摸著菩薩面前的小神案:「小時候,我的功課都是在這張桌子上寫的,這座廟等於是我精神上的依靠。」

走出廟門,陳乃裕指著廟旁隔著一條小巷,文正路八十三號、一棟空置已久的窄小二樓老房說:「這是爸爸後來蓋的房子,做牛車打鐵的爐灶還留在門口,馬路對面 那裏,以前堆滿了牛車輪。雖然生意接不完,可是幾乎賺不到什麼錢。爸爸跟二哥每天都要做到凌晨一、兩點,連除夕都不例外!」

小學時念善化國小的陳乃裕經常繳不起午餐費。早上到學校上課,老師問他有沒有帶錢來,他說沒有,老師就叫他回家跟父母要。小小的他就在家旁的那條巷子裏, 來回地走來走去,不敢回家,也不敢去學校,因為他知道根本要不到錢。也因為如此,三年級有一位代他繳營養午餐費的林金朝老師,始終讓他感念不已。

他的母親陳許時是位虔誠的佛教徒,雖沒讀過書,卻會念佛經,碰到不懂的字就會找陳乃裕教她。而陳乃裕初中和高中做功課的地方,就是這間佛堂靠窗的小角落。他從小就是聽著念誦佛經的聲音長大的。


生命中的大恩人


他們一家人,除了父母之外,大哥陳雅銓、二哥陳文貴、大姊陳月英、弟弟陳文信、妹妹陳錦對也都信佛;妹妹還在數年前出家。而在陳乃裕的接引之下,這家人不 是投入慈濟,就是做環保志工。來開門的大嫂鄭秀香,就是法號慮澧的慈濟委員。

鄭秀香請我們到她在中和街所開的理髮店坐坐,和我們聊了一下陳乃裕。她說陳乃裕的改變真的是太大了!從前的他非常自負,現在卻是一切都照著證嚴上人的法在行事,把上人的話都聽到骨髓裏去了。

陳乃裕罹患舌癌時並沒有讓老家的親人知道,鄭秀香也是在聆聽他的一場心得分享時,才知道小叔吃過那樣多的苦頭,當下疼惜地淚流不止。然而,看到現在的陳乃 裕,她實在是歡喜!她告訴我,他們全家都以陳乃裕為榮,並感恩他把大家都帶進了慈濟世界。

店旁的五十二號是陳乃裕二哥的家,拉下的鐵門前有一輛舊牛車。這座牛車用料和做工都十分紮實,雖然歷經滄桑,卻被歲月打磨得典雅而質樸。


「二哥是我的大恩人。他跟著父親做牛車,什麼苦都吃遍了,卻只要求父親每天給他十塊錢,讓他存起來。他自己一毛錢也不花,有時肚子餓了,寧可喝水也不願去 買東西吃。他說這些錢誰都不准動,除非有緊急狀況。可是到後來,他辛辛苦苦存下的這些錢,卻大多給了我繳學費!」

接著,我們來到一處前有綠田、後有果園,掛著一面樸拙招牌「善化永和牛車」的工寮。一位身體矮小粗壯、面相憨厚而樂觀的中年男子出來迎接我們──他就是陳 乃裕的二哥陳文貴。從他粗裂的手掌不難看出,他幹過多少苦工,可是他樂呵呵、一再反覆地告訴我們,他覺得自己實在是一個很有福報的人!雖然小時候苦得一條 褲子要補好幾次丁,但是加入慈濟之後,他的生活真是愈來愈幸福了,上人保佑他買了工寮這塊地,又保佑他買了後面的一大片果園,如今的他,真是擁有成功的人 生啊!

陳文貴的話,使我感動得說不出話來!他在自己擁有那麼少的儲蓄時,卻能付出那麼多地成就了弟弟掙脫命運的願望!他這輩子吃了那麼多的苦,卻仍然能夠如此地 知足與感恩。現在雖然已沒有人買牛車了,他卻改做小牛車的工藝品,有時慈濟舉辦募款活動,他也提供這些小牛車去義賣。

他們一位是黝黑而不識字的庄腳人,一位是白淨而斯文的知識分子。兩人的外相是多麼地不同,然而本質又是多麼地相似,各以自己的方式走上了菩薩道。

我想起陳乃裕先前所說、感恩二哥的話,請他在攝影機前再表達一次,他卻說什麼也不願意開口。離去前,他向二哥買了一輛小牛車,二哥高興地說,要把這筆錢捐作慈濟的功德款。


若不感性如何了解慈濟


二○○二年三月二十四日星期天,乘著陳乃裕難得回到台北,我們一起造訪了三個地方:陳乃裕當年叱吒風雲的南陽街,引他進入慈濟世界、位於合江街的林雅美的家,以及他自己位於民生社區的家。

當年的陳乃裕以一科微積分幾乎吃遍了南陽街。有一位學生報名上他的課,一聽覺得不合適,就到第二家補習班,卻發現又是他教,等跑到第三家補習班發現老師還 是他之後,只好乖乖地留下來上課,並跟他說:「我服了你了!」那時南陽街的名師非常辛苦,每年幾乎都會躺下來一位,折損率真是太高了。

講到這裏,陳乃裕詼諧地加了一句:「那個時候天天都忙得苦不堪言,一個月三十天,只有一天是快樂的──就是數鈔票的那一天!」

到了林雅美的家,才動過氣管手術不久的她,抱病接待我們。雖然喉嚨裝了一個助講器,講話會有嘎嘎的聲音,但是圍了一條絲巾的她卻教人看不出一點異樣,整個 人顯得精神抖擻、神采飛揚!看來手術後的她恢復得不錯。她說,陳乃裕以前每個月都準時來她家繳功德款,不讓她去收,一來便坐下談慈濟,談到半夜一、兩點, 陪在一旁的先生都打瞌睡了,陳乃裕還是覺得意猶未盡。

在慈濟這個大家庭裏,林雅美可說是最了解陳乃裕的人之一。她心目中的陳乃裕做事一板一眼、有規律、很嚴格,但卻是公正而單純的。做事是該講求圓融,但有時 圓融又會阻礙行政工作的推動,在她眼中,陳乃裕是個感性的人:「若不感性,他如何了解慈濟、又怎麼可能這麼愛慈濟?」

那些夜談慈濟的時光,一定是陳乃裕當時單調生活的最大心靈享受。我把他們三人坐在客廳裏敘舊的溫暖畫面捕捉下來,心想,這氣氛大概就是他們十多年珍貴友誼所發酵出來的吧!


溫暖的光芒


採訪工作快結束了,我們總算拜訪了陳乃裕的家。見到了也是慈濟委員、法號慈博的顏秀杏,兩個正在準備聯考的兒子──十八歲的陳琮漢、十五歲的陳勁威,以及剛從斗六北上小住的丈母娘顏李不。

顏秀杏率直而自信,問她任何事都有問必答,說話決不拐彎抹角!顏秀杏口中的陳乃裕認真、孝順、勤快而又非常疼愛太太和孩子。年輕時,陳乃裕讓她把孩子帶好 就行了,洗衣服、買東西、整理家務他都會幫著做;小孩三更半夜哭,他也會起來抱。她對他唯一的挑剔,就是自從做慈濟之後,給家人的時間太少了。

顏秀杏說,陳乃裕剛開始做慈濟時,她是不贊同的;其中有對佛教是迷信的誤解,也有對先生身體可能無法負荷的擔心。以當時陳乃裕在補習班忙碌的情形而言,精 神體力的支出已達飽和,然而只要慈濟有活動他就立刻參加。為了聽早上六點多的慈濟世界,他把鬧鐘定在五點鐘;每卷錄音帶至少聽五遍以上,每天回家就坐著聽 隨身聽,她跟他說什麼他都聽不到,急起來向他抗議,他就拿掉一個耳機,另外一隻耳朵繼續聽……

在那段時間,林雅美不斷地牽引她、邀她參與慈濟的活動。有一回,在盛情難卻之下,她跟著大家去為往生者助念。那次經驗,讓本來覺得很害怕的她,在震撼之餘,也被慈濟人深深地感動了。

從那次之後,顏秀杏開始參與慈濟的活動,並了解到慈濟是很不一樣的佛教團體。顏秀杏說,她成為慈濟委員後,最高興的就是陳乃裕:「我去參加慈濟活動後,回 家都特地不換衣服。他下班看到我一身藍旗袍就會心情特別好,一直說我好好看!」

說到這裏,她的臉上浮起甜蜜的笑容。對不會表達情感的陳乃裕而言,夫妻同修應該就是他夢寐以求的至高幸福了!

顏秀杏認為,陳乃裕在加入慈濟以後,臉上比較有笑容、也比較懂得與人相處。然而,凡事要求一百分的陳乃裕,有時對人還是太嚴格了。陳乃裕對顏秀杏既尊重又 疼愛,有時陳乃裕在家打電話訓人,顏秀杏等他放下電話就會把他訓一頓,他也沒輒。

顏秀杏告訴陳乃裕,大家都是志工,每一個人的環境不同,並不是人人都有能力像他一樣地投入慈濟。陳乃裕若是在工作時碰到困難和挫折,顏秀杏就會安慰他、輔導他。

由於陳乃裕經常在外奔波,母兼父職的顏秀杏是十分辛苦的;尤其兩個兒子今年都要聯考,媽媽的陪伴與照顧更是重要。此外,他經常東奔西跑,也讓她相當掛心。

雖然陳乃裕很少講他的家庭和私事,我卻可以感覺得到,顏秀杏其實是他背後一股很大的支撐力量。

「我太太是我的善知識!」這是我聽陳乃裕說過不只一次的話。在這句話的後面,有著太多太多的感恩!

採訪結束時,陳乃裕也跟著我們一起出來了──他還要趕去慈濟台北分會開會。七點多了,大家都還沒吃晚飯。我們可以找家館子好好用餐,而陳乃裕卻必須在被我 們折騰了大半天後,還得挑燈夜戰。這時,我深刻地意識到他有多忙,他是何等努力地在做慈濟。

我們先順路送他;到了分會大樓的門口,陳乃裕下了車,回頭笑著與我們揮手道別。在那一瞬之間,我見到了與他相識以來,所看到的最可親的一張臉龐。他不但不像平常那樣地木訥,反而煥發著溫暖!

黑夜之中、黯淡的路燈下,我看到一位發出溫暖光芒的菩薩身影,急急行走,走入慈濟台北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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