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不同種族的細胞和平共處

【與大師對談—首位進行非親屬骨髓移植專家韓森】

 採訪/何日生  整理/賴睿伶  照片提供/文發處

全球首位為白血病患者進行非親屬骨髓移植的專家韓森博士(Dr . John Hansen),目前為美國佛萊德霍金森癌症研究中心(Fred Hutchinson Cancer Research Center)骨髓專家。本篇文章節錄自本刊總編輯於二○○三年七月,於美國西雅圖佛萊德霍金森癌症研究中心專訪韓森博士的內容。以下為專訪概要。

何日生(以下簡稱何):骨髓移植幹細胞配對的關鍵是在於白血球抗原類型,也就是HLA要相符,請問何謂HLA

韓森博士(以下簡稱韓):你問我人類白血球抗原HLA是什麼,這要從人體的免疫系統說起。健康的人體內都有免疫系統負責維護身體的健康,事實上免疫系統不只保護我們不受感染,及細菌、寄生蟲和病毒的侵害,它還讓我們免受到體內會致癌的異常現象所侵襲。通常一般人不知道他們體內有這股力量,但一旦身體發生狀況,一般人才會感受到身體本身的修復功能及防衛功能。

免疫系統宛如一個控制網、一個複雜的溝通系統中的電話中心,它就像軍隊收集及處理資料的指揮中心,而人類白血球抗原扮演著重要的角色,它是收集及傳送訊息的中心。每當它發現身體裡有異常現象時,它會發訊息到細胞表面、NK細胞和T細胞。當把某甲的身體組織、細胞及骨髓放進某乙的身體時,例如我是病人而你是捐髓者,雖然我要你的細胞,但我的免疫系統一旦發現你的細胞不同於我的話,它會自然地要消滅你的細胞。換個角度來看也是,骨髓移植後,如果你的細胞進入我的體內佔領我的身體,你的細胞會查察覺我的細胞是異物,然後攻擊我的細胞,這就是所謂的排斥。我們目前所知道的是,因為人類白血球抗原是溝通系統的中心,所以換了體內的人類白血球抗原等於是完全換了電話總機,因而免疫系統接到訊息時會攻擊人類白血球抗原。免疫不相容性會顛覆溝通系統,進而兩方引發嚴重的攻擊。


移植最大的挑戰是讓細胞和平共處

何:所以這就像有兩個指揮中心,它們有各自的通聯方式,並且下令攻打對方?

韓:沒錯。它們假如找不到「我和你是一國的,我是你的朋友」這樣信號的話,它們就會視為危機出現並且發動攻擊。

捐贈者的骨髓對病患來說就像入侵的軍隊。移植最大的挑戰在於如何讓捐髓者和受髓者的細胞和平共處,一個辦法就是確定捐髓者和受髓者的白血球抗原HLA相吻合,這樣一來可以減少差異,進而減低引發攻擊的訊號。我們也可以用免疫抑制劑來暫時癱瘓入侵的軍隊,使它們不會立刻發動攻擊。目前,我們也在研究怎麼樣讓捐髓者和受髓者的細胞會相容,達到我們所謂的「免疫耐力」。所有移植藥物無非就是要製造「免疫耐力」,為的就是使捐髓者和受髓者的細胞能和平共存。

何:這研究會花去多少時間?

韓:我想只要幾年的時間。

何:會需要兩三年嗎?

韓:只要幾年。過程一定很複雜,而且是漸進式的,並非突如其來。現在我們約有一半的病人,兩年內就不須再服用免疫抑制劑,這真是太妙了,也太完美了,這也就是我們所要追求的目標,因為一旦病人經過移植,毋須服藥,也不產生排斥,這就表示我們已經達成相容的目標。


毒素讓移植後的身體產生改變

何:受髓者在移植之後似乎身體都會有些改變,這是因為免疫的問題嗎?或有其他的問題出現?

韓: 因為移植會有些毒性。將來當醫學進步時,減低移植所產生的毒性是我們的目標之一。目前我們只能接受這個現象,二十年前骨髓移植的早期,為了要讓病人有存活的機會,我們還要說服他們接受移植。現在有越來越多移植成功的病例,我們可以開始研究如何讓移植後的病人能有更好的生活品質。所以移植後身體上的改變,例如掉頭髮等,以後將被克服。

何:所以受髓者身體上會有些變化,像是髮色、膚色的改變,這些都是因為您所提的毒素嗎?這和骨髓移植有關嗎?

韓:是的,我認為這些情況大部分是由毒素造成。在理論上成功的移植可以避免這些問題的,這也正是我們努力的目標。

 何:這是民眾很容易誤解的地方,大家會以為這是因為新的細胞植入的關係。.

韓:軍隊打仗時,難免殃及無辜的老百姓。在真實的世界裡,雖然是很不幸,但卻無法避免。同樣的情形,你為了達成任務消除白血病,搶救病人,你不得不接受這種身體結構的改變。這種改變稱之為醫療副作用。

何:移植入的幹細胞如何在病人的身上發揮功能,它們怎麼知道要去哪裡?又要怎麼執行?

韓:很幸運地,由於幹細胞及基因與生俱來的運作方式,和幹細胞表面的分子、接收訊號的感受接收反應體,所以幹細胞會很自然地找到它們可以生存的造血環境。骨髓就是個造血環境,一旦幹細胞到達那個地方,訊號會告訴它要留下來,還有訊號告訴它要開始做幹細胞該做的事,也就是製作造血母細胞。

何:
在不同的種族上仍有配對成功的可能嗎?如果有,這是怎麼樣的狀況?

韓:想像這裡有一個巨大的全世界人種的白血球抗原庫,從整體來看,各個白血球抗原有相同的地方也有不同的地方。如果我比對你和一位挪威人的白血球抗原,你們兩個會有相同及不同的地方,當然因為人種不同,所以不同處會更大。可是很重要的還是有相符點,所以不同種族還是有可能配對成功。

例如,有一些愛斯基摩人來我們的骨髓資料庫尋求配對。愛斯基摩人有亞洲人的血統,他們住在阿拉斯加有一千到一千五百年了,所以他們是最新的美國原住民,但是我們曾經為兩位愛斯基摩人配對到高加索(白種)人的捐贈者。

由於愛斯基摩人人口少,所以我們的資料庫沒有很多筆愛斯基摩人的資料,但我們有四五百萬筆高加索人的資料。很幸運的,雖然人種不同但我們找到配對。


同種族間配對成功機會愈高

何:所以捐者和受者間若是相同的種族,配對成功的可能愈高嗎?

韓:是的,同種族的找到配對的可能性較高。

何:但若和不同種族間配對相比較呢?配對比較困難嗎?

韓:是的,不同種族找到配對的可能性較低,換言之,有些高加索人的基因在亞洲人中間是很稀有的,在北美和北歐,高加索人種佔大多數,而南歐、地中海的高加索人種也佔大多數。但在北歐及南歐,就有不同程度的差異。有些在高加索人中很普遍的基因,在亞洲人中很少,有些在亞洲人種很普通的基因,在高加索人中卻很稀有。

何:以您所見,在未來的三十或四十年間,在骨髓移植的領域上,最大的挑戰為何?

韓:我們遇到幾個挑戰,例如許多人還找不到配對相符的捐髓者,因此,我相信有一天我們可以有更有效率、更安全的移植方法,讓受髓者可以接受不完全配對的人類白血球抗原。還有,有些病人在成功的骨髓移植之後,白血病依然復發,所以我們必須研究如何讓移植更有效地消除白血病。再者,我們必須減低移植的毒性及提高安全性,好讓受髓者的生活品質、健康及復原可以提昇。

骨髓移植的歷史才三十多年而已。從一九七○年代開始,一九八○年代時受髓人數劇增,換言之,大多數人的移植手術是最近十到十五年進行的。十多年在人的一生並不算長,因此我們不能確定骨髓移植是否能徹底醫治好白血病,讓病人可以過健康正常的生活。這是一個新的領域,我們甚至還不知病人受髓十、二十年後會怎麼樣。

何:回顧您多年來參與骨髓研究和許多臨床的經歷,您個人的感想是?

韓:我覺得我非常的幸運,我有很好的際遇,也很幸運能參與骨髓移植的發現與發展。看到白血病患能存活下來也是很令我振奮的事,當然我也看過很多失敗的移植病例。對每個人而言這是一場戰爭,特別是對病人及其家屬。但毫無疑問的骨髓移植的技術已進步很多,這是最令人最感欣慰的地方。

來源:人醫心傳第四期/九十三年四月份 http://www.tzuchi.com.tw/file/tcmed/200404/11.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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