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因付出而永恆

◎撰文 /李玉屏

失去了父親及妹妹,令袁道慧領悟:她既然沒有能力挽留住親愛的家人,何不用自己的骨髓去救其他的生命!


電話的鈴聲響起,袁道慧拿起話筒,只聞一個沉穩的男中音在電話中向她道恭喜。袁道慧正在疑惑何喜之有時,電話裏的男中音告訴她,她的HLA已經找到了配對者,目前正有一名受髓者等待她捐髓;如果她願意,三天後打電話告訴他。

苦澀的無常滋味

放下電話,袁道慧非常清楚那個垂危的生命,正等著她說願意;她當初就是因為願意捐髓才會去參加驗血活動。然而事到臨頭,她卻不得不仔細思量……

首先,袁道慧想到她的母親。自從父親和妹妹相繼過世後,母親變得非常缺乏安全感,對任何事都很難信賴;對於孩子們,更是保護得非常周全,好像稍不留神,孩子就會隨風而逝一般。袁道慧體諒母親這樣的心情,所以從不製造難題困擾母親。「這件事對母親來說,想必也是個難題,我應該不要去為難她!」袁道慧心想。

但是父親的過世,卻讓袁道慧領悟到生命的另一層意義。她永遠記得二十多年前的個晚上,她的父親和她說再見——

在工廠工作的父親,有一天晚上吃過晚飯後,要去值夜班前,他像往常一樣,洗了把臉,套上藍色的夾克,然後拿起摩托車的鑰匙準備出門。出門前還轉身,對身為長女的袁道慧說:「幫媽媽洗好碗以後,就去陪妹妹做功課。睡覺前記得要關燈喔!」爸爸一邊叮嚀一邊發動摩托車,不久,摩托車的引擎聲,就在巷道裏慢慢消失了。

第二天一大早,袁道慧就被急促的敲門聲吵醒。一個穿著和她父親同樣藍色夾克的年輕人告訴她,她的父親因為突發性的腦中風,已經送進醫院的加護病房。她趕到醫院時,看到的只是蓋在父親身上那塊蒼白的布。袁道慧顫抖著拉開白布,父親那雙緊閉的嘴,再也說不出對她的任何叮嚀。剎那間,她體會到生命無常的苦澀滋味……

兩年後,她的妹妹和同學到溪邊烤肉。袁道慧清清楚楚地記得,妹妹在清晨出門前,還歡歡喜喜地跟她說再見;沒想到,當天下午四點多鐘,警察就帶了一個惡耗來到家中。警察說,因為溪水突然暴漲,她的妹妹來不及逃避而遭溺斃了。

我每天都在為妳祈禱

袁道慧的哀戚悲泣中盡是婉惜!如果時光還能倒轉,她一定要陪著父親走過死亡的幽谷,也一定要陪著妹妹游向生命的盡頭。但是他們都走得太匆忙,匆忙得只道了聲再見;也走得太孤單,孤零零地面對死亡……

如此慘痛的心情,一直在她的心中盤旋;所以當她看到慈濟的骨髓捐贈時,就毫不考慮地去做抽血檢驗,然後簽下同意書,同意把她的血液資料,存入慈濟醫院的骨髓資料庫。袁道慧心想,她既然沒有能力挽留住自己親愛的家人,何不用自己的骨髓去救其他的生命!

現在,機會來了,有個血癌病人的HLA和她一樣,只要她願意,一個垂危的生命就有新生的機會;而且,袁道慧知道,她是十萬人中選出來的唯一,除了她,沒有人能挽救這個病人。她的HLA把她和這個完全陌生的病人聯繫在同一條生命線上,想想這是多麼的奇妙呀!她一定要捐出骨髓救對方。

當袁道慧婉轉地把她的決定告訴母親時,母親說:「我已經失去了一個女兒,我不希望妳有任何的危險。」雖然袁道慧再三告訴母親,抽取骨髓就和抽血一樣的安全,而且失去的骨髓,還會不斷地分化成熟而再生。然而,母親依舊放不下心,袁道慧只好默默地進行。

兩個月後,袁道慧在台北榮總接受完整而詳盡的健康檢查;再過兩個月,她住進榮總,抽取骨髓。住院三天出院,回到台中之後,她仍過著和往常一樣的生活。唯一不同的是,她知道有個叫姍姍的女孩,接受了她的骨髓;她希望一切順利圓滿,她每日都在為姍姍祈禱。

結下姊妹緣

如此過了一年,袁道慧幾乎已經忘了骨髓捐贈這件事。就在母親節前幾天,慈濟邀她參見相見歡,並告訴她,接受她骨髓的姍姍,將從台北趕來和她會面。

終於能見到姍姍,袁道慧深深地期待著。那天,在慈濟的靜思堂裏,袁道慧靜靜地站在台上,面對著數百位前來道喜的觀眾和媒體,她的心中兀自揣想:「姍姍,一個既遙遠又親近的人,即將出現在我面前!」遙遠,是因為她們是從未謀面的陌生人;但是,她們有相同的HLA,姍姍的骨髓融合了她的,所以她們又是如此親近,親近得有如生命的共同體。

袁道慧殷切地望著台邊的簾幕。簾幕慢慢啟開,一個瘦弱的女孩,緩緩地向她走來——她就是顧姍姍,是她生命的一部分!她立刻向前把姍姍擁入懷裏,輕輕地說:「我想念妳好久了……」

當兩個女孩拿下眼鏡擦眼淚的同時,袁道慧這才發現,姍姍的白色鏡框和她的一樣;粉紅色的上衣,也是相同的式樣。更令人驚訝的是,姍姍的頭髮原本是直的,接受袁道慧的骨髓後,髮質變成了自然卷;還有,姍姍的血型原本是B型,骨髓移植後,變成了O型,和袁道慧小姐的血型一樣。顧姍姍的新生命可以說是袁道慧創造出來的,她感動地頻頻喚袁道慧為姊姊!

當晚,袁道慧打電話回家。電話中傳來媽媽低泣的聲音,她說:「我在電視上看到妳,妳應該告訴我的……」袁道慧卻掩不住欣喜地告訴媽媽:「媽,謝謝妳給我健康的身體。那個和我擁抱在一起的女孩叫姍姍,她已經認我為乾姊了。媽媽,恭喜妳又多了個女兒,這是我送妳的禮物……」

來源:http://www2.tzuchi.org.tw/case/marrow-book2001/html/a8.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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