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周年慶特別報導》
我要勇敢活下去
受髓者林映彤
(本文出自慈濟月刊 402 期)

【骨髓相見歡】


《骨髓移植一年後》

致予我的再生恩人


◎撰文/李委煌


無法親臨這次相見歡活動,心中實在感到遺憾,但我可以想像得到,現場景況會是多麼溫馨感人……

警察叔叔,感恩您把我從絕境裏救度出來!請讓我以最誠懇的心與滿懷感恩之意,向您表達我重獲生命的喜悅。

但願未來有相見的一天,我會一直盼望著這一天的到來哦!


──林映彤


「致予我此生中的再生恩人!」一張自製的感恩卡片,透過澳洲分會的慈濟志工越洋捎來;四張相片,記錄了林映彤發病前的燦爛、加護病房裏的治療、骨髓移植後的臃腫與休養後的恢復;四個畫面,彷彿四個世界。

除了感恩卡片外,林映彤也附帶一份禮物,那是她親手摺製的紙蓮。「約有五、六層蓮花瓣喲!」對林映彤來說,摺朵紙蓮,是她表達最具感恩之意的禮物。

「發病後一路走來,心中很是感慨著生命的無常。存在的一切,都是在生、老、病、死中掙扎,也從成、住、壞、空中度過……」儘管如此,林映彤卻感恩自己的病況,讓她走過磨鍊與挫折,「無論走到哪兒,總會有一雙雙溫暖的手、一顆顆關懷的心,助我度過難關。」

化療後的脫髮與移植後的虛弱,依舊沒有遮掩住林映彤爽朗與樂觀的性格。她知道,現在存活著的「色身」,是十方大眾為她拚命得來的,所以她格外珍惜這分難得的福緣!

從馬來西亞遠赴澳洲進行骨髓移植兩年多來,林映彤還未曾回過故鄉。她說,當然好想回家哦!但身體尚未完全復原,而且仍需後續的治療,所以她也無法來台灣,只能在心中默默祝福捐髓給她的「警察叔叔」──李榮華。

「雖然我們未曾見過,但此時此刻我身上流的血液,卻是您給予的!」林映彤說,她好想當面向李榮華致謝,她相信,世上再也找不到任何一個人,能讓她有重生的機會了。

知道林映彤不便前來台灣,李榮華依舊出席相見歡活動,親自領受林映彤再度捎來的祝福信與禮物──一隻無尾熊玩偶。

身為「人民保母」的李榮華,當初決定捐髓救人時,曾遭到太太的強烈反對,但當太太發現李榮華開始吃鐵劑補血,知道拗不過他的堅持,也只好默許了。李榮華說:「當我捐髓後返回高雄,太太及兒女都來機場獻花迎接我,孩子們還說我是『救人的偉大爸爸』。」


《寫於骨髓移植前》

迎向生命的未知


◎撰文/林映彤(馬來西亞)


骨髓移植的日子近了,三年多來的尋尋覓覓,許多的挫折及阻礙是無法訴說的;腦海裏經常反覆思考──還要支撐下去嗎?還是放棄吧!在心中苦不堪言!

但也因為病,讓我感受到人間處處有溫情;雖不知骨髓移植成功的機率有多少?但最起碼,我努力嘗試做出最後的挑戰。

──林映彤


一九九五年七月,我因身體非常不適到診所就醫。醫師很詳細地為我做全身檢查,並希望我明天帶父母一起來聽檢驗報告。

由於父親遠在木山營內工作,隔天只能由母親陪我到診所。醫師對母親說,我體內的血液很不平衡,白血球數比常人高出百倍,紅血球數又下降很多;於是,寫了一封介紹信,請母親帶我去大醫院作進一步檢查。


籠罩一片陰影


回家後,母親要我立即捎封便條,請人帶去營內。當晚父親便漏夜趕回來,半夜時分,父親走進臥房對我說:「不要怕,爸爸已經回來了,明天爸爸帶妳去醫院。」

聽到這番話,又看見母親紅腫的雙眼,心裏真有說不出的滋味。爾後,父母在隔壁臥室裏喁喁細語,還隱約聽到母親的哭泣聲,我的眼淚也不自覺地流下,整夜未眠。

隔天早上,父母與姑姑陪我到中央醫院。醫師很仔細地問明整個發病狀況並為我做全身檢查,半個多小時後,醫師叫我出去等候,只留下父親詳細深談。

許久,我遠遠望見父親從診療室出來,雙眼淚水直流,母親與姑姑趨前盤問。接著,便看見母親和姑姑躲在角落哭泣,父親反過來勸慰她們。

整個過程,站在遠處的我看得一清二楚,頓時悲從中來,就站在那兒痛哭起來,不理會旁人異樣的眼光。

家人看見後,急忙收拾淚水,跑過來安慰我說:「沒事的,別哭了!」我問到底醫師說些什麼?父親卻說沒啥大病,只需要留在醫院觀察幾天。

住院兩個星期,許多親朋好友都來探望我,在此同時,家人也積極安排我到醫療設備較好的吉隆坡政府中央醫院接受治療。

據醫師估計,醫療費要好幾萬元馬幣,這對我們來說實在是天文數字!家裏的收入僅足以維持家計,並無剩餘的錢讓我醫病。因此,家人一方面聯絡政府福利部申請補助金,一方面提早為我張羅從東馬到西馬的便宜機票。

此事經報館披露,造成蠻大的回響,幾乎全東馬的人都知道,捐款如雨雪紛飛而來;這分雪中送炭的恩情,讓我深深感激。


化療苦不堪言


在那半個月裏,一切都很迅速地進行。從沒出過遠門的我們,來到人地生疏的首都,幸好有家鄉的朋友幫忙聯繫,而獲得妥善的照應;例如有慈濟志工前來接機、帶我們去醫院掛號、幫我們在醫院附近找房子等。

住院初期,每星期要抽兩、三次血化驗;之後,每半年要做一次骨髓化驗。抽骨髓時雖已打了麻醉針,但痛楚卻無法消除,整個人汗流淋漓、不停地發抖,必須幾個人壓住以防止身體抖動。做完後一定要平躺五、六個小時不能亂動。

那時的我幾乎毫無食欲,但看見母親辛苦為我煮的飯菜,只好勉強嚥下一些,而母親就吃我剩的。

那段時期,我的性情轉變很大,變得沈默寡言,有時還會無故發脾氣,給父母臉色看,甚至不想與他們交談、不願見到他們;尤其對父親的態度更是冷淡,且惡言頂撞,但這一切父母都容忍了下來。

原本身體就瘦弱的父母,經此操勞更顯得瘦削,臉色不但憔悴也增添幾層皺紋,頭髮也蒼白了許多。看在我眼裏,真是百般心疼。

住院一個月後,醫師嘗試以打針化療的方式為我治療,但這種藥物十分昂貴,一瓶約馬幣一百八十元(約台幣一千五百元),藥性很強,且並非每位病患都適合使用。剛使用這種藥時,身體非常不適──內熱外寒、發抖、頭痛又發高燒。

原本一星期打三次,但經抽血檢驗,病情還是無法完全控制,醫師遂增加劑量到一星期打五次,並要我自己學習打針,以方便日後的生活。

我曾向醫師要求是否可以不打針,只吃藥。醫師耐心地解釋說,吃藥只是短期性的控制,白血球還是會升高,而打針可以延長生存的機會;幸運的話,還可殺滅癌細胞、恢復健康。當然,最根本的方法是移植骨髓換得重生。


尋求骨髓配對


我知道骨髓移植並不容易,如果發生排斥現象或受到其他病菌感染,危險性相當高,但我也不想長期靠打針過日子。經與醫師商討,他認為值得一試,因為我患的是慢性骨髓性白血病,且年紀尚輕,再生能力強。

不過馬來西亞的醫院沒有做非親屬骨髓移植手術,只好先向新加坡尋求配對。等了兩個月,新加坡傳來找到二十四位初步配對相符的消息,但需做進一步的分析,每位化驗費需新幣兩百五十元(約台幣四千八百元)!對我們來說,這實在是一筆沈重的負擔,只好暫緩進行。

此時,醫師見我狀況緩解,允許我返家休養,每三個月定期回院複診。返鄉後,經友人介紹找到了工作,老闆也明白我的處境,答應讓我每三個月請假到吉隆坡回診。

不知不覺已工作了十五個月,日子也過得很開心。每次去西馬,得提早訂購便宜機票,由於班機都在凌晨或午夜,總必須麻煩吉隆坡的慈濟志工來接應,安排飲食、住宿等,次日清晨又安排交通工具送我去醫院。

一九九七年九月,醫師追問為何到現在還沒讓初步配對相符者做進一步的化驗?我們才開始匯錢去新加坡。為能在檢驗結果完成後隨時準備移植,我辭去工作,飛往吉隆坡,暫住在慈濟志工家裏;另一方面,由於化驗已花去大筆經費,東馬慈濟人計畫為我發起第二次募款。

此時適逢全球經濟衰退,馬幣貶值,我心焦如焚,掙扎著是否放棄骨髓移植,靠打針度過此生?或者不要再支撐下去了……許多問題一直在腦海打轉。

化驗報告出來,接受第二步檢驗的二十人中,最高的配對率只有百分之六十。我的心情跌落谷底,心想,不如將善款再捐出幫助其他有難的人!


燃起一絲希望


一直以來,我和姑姑──澳洲的滿祐法師時常通信;師父得知我患病後,更是經常來信探詢病情,勸我要以樂觀的態度面對。又唯恐我一時想不開,建議我到澳洲散散心。

一九九八年初,患病後兩年多,我終於來到澳洲。師父介紹一位慈濟師姊和我認識,適巧台灣慈濟骨髓捐贈中心主任李政道博士來澳,透過這位師姊的安排,我見到了李博士,他答應為我在慈濟骨髓資料庫中尋找配對。

真是千載難逢的機緣!心裏那分雀躍的希望,又再度點燃起來。約兩、三個星期後,獲悉在台灣找到相符的配對者,而且成功率很高!

在陳星醫師的熱心幫忙下,無論是驗血、傳真或開立醫師證明書等,他都不收取任何費用,還幫我聯絡雪梨 Westmead Hospital的骨髓移植主治醫師,面談手術程序及費用事宜。

十一月,我帶來的藥即將吃完,陳星醫師遂聯絡  Wollongong   Hospital  的Dr. Warbwton 就近為我複診、幫我解決藥物問題。由於此藥相當昂貴,十天就需約澳幣八百元(約台幣一萬六千八百元),但 Dr.Warbwton 真是慈悲心腸,免費供應給我。

骨髓移植的日子近了,不知將是生?是死?三年多來的尋尋覓覓,許多的挫折及阻礙是無法訴說的;加上大部分時間都遠離家鄉,隻身漂泊在外,那種孤獨的滋味實在不好受!腦海裏經常反覆思考還要支撐下去嗎?放棄吧!放棄吧!這種自暴自棄的念頭時而在心中升起,苦不堪言!

原以為高中畢業後,就可以賺錢回家孝養父母,沒想到工作不到三個月就病倒了。這剎那間的巨變,讓我深受打擊與震撼。

但也因為病,讓我感受到人間處處有溫情,我就像一朵溫室裏的小花,得到細心地呵護照顧。雖不知骨髓移植成功的機率有多少?能不能重新面對這世間?但最起碼,我努力嘗試做出最後的挑戰。也因為有眾人的支持和幫助,我更要勇敢堅強地面對,才不負大家對我的期望。


■編按


一九九九年三月十九日,林映彤在澳洲雪梨 Westmead Hospital完成骨髓移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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